『我的心亂了嗎?再怎么故作鎮(zhèn)定,泛起了漣漪,就無法回頭了。——圭弈』
回返宿舍時,葉瀾就直接打開被子半躺下了,李挽頃則坐在床邊用那條干毛巾擦著頭發(fā),窸窸窣窣的聲響傳來,葉瀾拿起一邊的書看了起來。
“在看什么?”李挽頃好奇的問到,看到書的名字又說著:“原來是豫才先生的著作,你喜歡這種文學類型?”
“是,也不是”葉瀾無甚動容隨口說到:“這位魯迅,豫才先生,性格、筆鋒、文詞,很不錯。”
“僅僅就是這些?”李挽頃又調(diào)侃笑到:“這位魯迅,曾留學日本學習醫(yī)科,后來他發(fā)現(xiàn)僅靠醫(yī)術(shù)救不回思想頑固不化的國人,他不忍讓國人繼續(xù)頹敗下去,他毅然棄醫(yī)從文,把筆當作武器,想用文字罵醒混沌的國人。”
“而后他又發(fā)表了一篇又一篇筆鋒犀利、語言毒辣,罵得舊勢力、當權(quán)者、帝國主義等狗血淋頭的文章。”李挽頃不急不緩的說著:“對于你喜歡他我還是比較驚訝的,畢竟咱們黨內(nèi)是和這位豫才先生有許多的恩怨情仇啊,你還偏偏當著我看他的著作,就不怕我去檢舉你?”
“你會嗎?”葉瀾輕輕抬起頭看向李挽頃故意問到:“說了出來,代表你不會。”
“哈哈,還是瀾姐聰明”李挽頃笑著說到:“其實我也喜歡看這類型的,之前讀過,但是我最喜歡他的書原因和你不同。”
“哦?”
李挽頃說到:“你喜歡的是他的橫眉冷對千夫指,俯首甘為孺子牛,敢于抨擊、敢于揭露、敢于言教;而我,喜歡他的‘追尋’。”
“追尋?”葉瀾脫口問到,似乎很是不解。
“對,追尋”李挽頃解釋到:“一言所見,萬人異思,你看到的是真實,我看到的是追尋,追尋他心中的烏托邦。”
“為什么對我說這種話?”葉瀾問到,看著這個不到二十的少女,有些疑惑:“就像你之前說的那樣,他的著作和思想,都是危險的。”
“談?wù)撐膶W是沒有錯的”李挽頃依舊笑著說到:“就像誰能跟大家說,談?wù)摎v史有錯一樣,這無關(guān)政治,無關(guān)信任,更無關(guān)此時此地你我的想法。”
“有理”葉瀾回應(yīng)了一下,恍然間發(fā)現(xiàn)這時的李挽頃,渾身散發(fā)著一種朝氣、光暈,還有她說不出來一種氣質(zhì)在身上,整個人都不同了。
“你確實和很不一樣”葉瀾又說到,只是目光已經(jīng)回到手中的書本上,至于她看進去了沒有誰也不知道。
“人各有異,就當瀾姐你夸我啰。”李挽頃倒是反應(yīng)迅速的回復(fù)到:“證明在你眼里我真的和別人不同呢。”
這句話為什么聽著那么奇怪?葉瀾微微皺眉思考,又仿佛沒有什么深意,因為說李挽頃不一樣的這句話確實是她葉瀾自己,這算什么?被調(diào)侃了?
葉瀾古井無波的神色終于有點怪異,而后想了想不該多說這么多話,怎么回事,這個李挽頃找的話題總是富有針對性,而且那副笑臉和模樣讓人難以拒絕。
“不同于常人的‘思維’”葉瀾有些話外音的說到,而后把手中的書放好,整理了一下靠在床頭的枕頭,就要躺下去。
李挽頃哪里不知道葉瀾的反話,卻也只是笑了笑,突然站起身來走到葉瀾下鋪旁靠著床沿坐下,葉瀾有些不解的就要起身。
李挽頃就阻止的說到:“哎,瀾姐,我就是想問你一個問題,坐在那邊太遠了,不好說,這才來近點,你別急。”
葉瀾也靜靜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示意她快說,李挽頃知道成功了,說到:“瀾姐,你對近來黨國對紅黨的行動……。”
“別說”葉瀾沒有等李挽頃說完便打斷,起了起身,白色襯衣隨著身體浮動露出一大片雪白肌膚。
“這個不該我們討論。”葉瀾有些嚴肅的提醒到,這里雖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人了,可為人處世,黨爭與政治從來就不是該明目張膽用來談?wù)摰摹?
李挽頃早知道葉瀾會這么說,不過她就是故意的:“我才不怕,瀾姐,你知道我家是和陪都政府里許多高官都有關(guān)系,而且我一家子都是資產(chǎn)階級,你覺得我會害怕嗎?會是偏向紅黨的嗎?我就是看不慣一些事,想不通一些事,就想說出來。”
“你看我們黨國,從南京逃跑到陪都,美其名曰曲線救國,然而呢?抗戰(zhàn)勝利之后又急不可耐的要遷回南京!說什么國都終歸是國都的廢話,這會子還沒遷回去呢就開始排除異己了。”李挽頃說這些時一直看著葉瀾的表情,只是那人只是微微皺眉,沒有反應(yīng)。
“說完了?”葉瀾良久開口到:“今天我什么也沒聽到,早點休息吧。”說罷就準備繼續(xù)躺下。
“可……”李挽頃再要說什么,那人都側(cè)著身子不再理會她。見此李挽頃也返回自己床鋪。
聽見李挽頃回去的聲響,葉瀾暗自嘆了一口氣,心里則在想,李挽頃剛才為何提出這個敏感問題,還如此憤青的針砭時弊?還是太過沖動了,若是故意試探自己呢?葉瀾不得而知,所以剛才直接打斷這段對話。
李挽頃躺在床上,面上沒有表情,但是心里卻暗暗想著:目的達到了,對的,剛才從看見葉瀾看的書,再到與她談?wù)撐膶W,從文學探查葉瀾的想法,最后的最后裝作大家小姐年輕不懂事隨意提及政治的冒失行為,都是李挽頃的局。
這樣一來,既探查到信息,又偽裝了自己,哪怕葉瀾看出來自己的試探,又從表面看出自己年輕沖動,而背地里設(shè)局故意這么做,那又怎樣,一切本來就是順理成章的。
室內(nèi)一片寂靜,二人各自有些想法,都陷在黑暗中讓人難以捉摸。
只有窗外的青石小路上,是不是傳出一陣一陣的巡邏兵路過的聲響,時已至深夏,路燈微閃,燈下的螢蟲朝著那片光,胡亂義無反顧的飛去,在那里互相纏繞,追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