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一頓飯，一頓一頓又一頓。

王盤這個總導(dǎo)演上任兩天，屁事沒干，聚餐倒是搞了三次。

第一次是禮拜五中午，地點在滿園春酒樓，正宗的淮揚菜館，名頭是“臨別在即，紀(jì)念多年同事情誼”。

第二次是禮拜六中午，地點在故湘園，一家湘菜館，名頭是“王導(dǎo)上任，展望三隊美好的明天”。

嗯，誰也不知道王導(dǎo)昨天還在吃散伙飯，怎么今天又認(rèn)定三隊明天會更好了。

當(dāng)然了，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免費的公家飯吃，就算“散伙”和“展望明天”放一場來吃，那肯定也是有王導(dǎo)的道理的。

高人嘛，行事肯定不能以常人的思維來度量，要不然人家能連戰(zhàn)連捷呢？

第三次是禮拜天中午，地點在一枚春日料，名頭是“精誠攜手，共創(chuàng)輝煌，祝王導(dǎo)上任后第一場公演開門大吉”。

如此這般一轉(zhuǎn)眼，已經(jīng)到了周日晚上的例行公演。

……

周日傍晚，五點多，百樂門劇場后臺。

王盤坐在椅子上，正在用手機(jī)看小說打發(fā)時間。

自從周五那天程國權(quán)找了謝君竹一次后，廣場上那個到處發(fā)視頻的人一下偃旗息鼓，不發(fā)了，這也讓王盤徹底確定那人就是謝君竹。

謝君竹不發(fā)視頻了，他也樂得了個輕松。盯了一天見確實不發(fā)后，他也就不再時時刻刻盯著掌上百樂門了，可以空出時間去做其他旁的事情，比如說看視頻，看小說，看直播。

王盤正看得起勁，到了高潮，龍傲天要放大招了，旁邊卻是一個聲音傳來。

“王導(dǎo)，這樣下去不是個事兒啊。”

王盤從手機(jī)上抬起頭來，見到謝君竹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謝君竹看著他，眉毛微擰，頗為憂心，“天天大吃大喝不盯著排練，這樣下去怎么成呢？”

雖說不管了，但是她終究還是放不下，特別是三隊這兩天烏煙瘴氣的狀況，看得她實在忍不住了。

王盤左右一張望，道：“這不是挺好的嗎？你看大家伙兒這兩天精神頭多高啊，上班開會比誰都積極……”

謝君竹暗想：你會倒是開了不少，全商討吃什么去了，日子過得比公務(wù)員也就差了一點，大家能不積極嗎？精神頭能不高嗎？

“……張姐也不吵著去接孫子了，李姐也不嗑瓜子了，多好啊……”

謝君竹又想：張姐接孫子就是個幌子，李姐不嗑瓜子是為了留著肚子多吃點好吃的。

“……當(dāng)然了，謝隊，我也跟你說過，我真干不來這總導(dǎo)演一職。你要是覺得我這樣實在不行的話，那也簡單，你把我擼了就行，我絕無二話！”

王盤說到最后，終于圖窮匕見。

他是真心不想干這總導(dǎo)演。這件事弄得他心煩憂，原本想今天再弄個失敗的項目出來的，卻也因這突如其來的事件還沒能去弄。

“這……”

謝君竹看王盤這副樣子，眉頭輕蹙，銀牙一咬，就想要把這總導(dǎo)演一權(quán)收回來，自己重新上崗，執(zhí)掌三隊。

不過一想到自己當(dāng)初那種心灰意冷的感覺，她的這一腔熱血還是漸漸冷了下來，甚至自我安慰起來：也許王盤這么做，自有他的一番深意在里面，那是什么深意呢？……

是了！

曲藝是藝術(shù)，而藝術(shù)，是需要激情、需要精神狀態(tài)的。尤其是三隊這些都是老藝術(shù)家了，基本功扎實，能力強(qiáng)，演出經(jīng)驗豐富，排練對他們來說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一個極佳的精神狀態(tài)啊！

王盤這兩天的行為，已經(jīng)成功把大家的精神狀態(tài)調(diào)動起來了。大家狀態(tài)好了，演出就會好，三隊才有希望。

她要相信王盤，王導(dǎo)吃飯辛苦了……

謝君竹只能這么想了。

隨后，她無功而返，起身離開，臨走留下一句話：“活動資金快沒了，一頓估計都吃不了了。”

王盤原本都已經(jīng)重新低下頭看小說了，聞言，不禁從手機(jī)里抬起了頭來，喃喃自語：“吃不了飯，這可是大問題……”

開會不能討論吃飯了，該說什么？這確實是個大問題。

后臺一角，《賣拐》三人組正在閑聊。

李春梅向著遠(yuǎn)處的王盤看了一眼，嘆了一口氣。

付家聲看了她一眼，“你嘆什么氣啊？”

李春梅又嘆了一口氣，才道：“我之前總覺得，現(xiàn)在這種半死不活的樣子，三隊沒了也就沒了吧，回家催兒子生孫子去了。但是這兩天一下來，又有點舍不得了。”

方浩“嘿”了一聲，道：“李姐，天天好吃好喝，吃完還能拿點回家，你當(dāng)然舍不得了，我也舍不得。”

李春梅眉毛一豎：“說的你好像沒拿一樣。”

方浩很坦然：“我吃完還真就沒拿，就你們幾個老娘們拿了。”

“我那是持家，你個老光棍懂個什么。”

李春梅辯解了一句。

付家聲突然開口：“你們說，小王能把三隊保住嗎？”

方浩搖頭，“我也想，不過也只是想想了。你想，小謝是什么人？她都不想管了，扔給了小王，這什么意思？”

三人沉默，都沒再說話，這一角漸漸沒了聲息。

半晌，才有一個悠悠的聲音響起：“要是三隊不完就好了……”

類似的氣息，在后臺彌漫，氣壓很低。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從后門匆匆進(jìn)來。

是呂光鑫，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下巴上留著一撇山羊胡，氣質(zhì)溫和，瞧著自有一股儒氣。

他也是三隊成員，學(xué)藝頗雜，在三隊里主要是說評書。

下午的時候，他有點事，沒跟大家一起來，此刻才到。

只見他現(xiàn)在面色微白、甚是難看，眼神怪異，像是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一般，面上又透著一股喜色，很是復(fù)雜難明。

一進(jìn)來，他就問道：“你們有誰從前門走過，有沒有看到外面的情形？”

他聲音很大，但是中氣不太足，頗為虛弱，卻已足以將后臺眾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了。

呂光鑫四下看一圈，最后目光定定地盯著王盤，聲音略有些顫抖：“外面好多人，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