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林,沈隱被元虛劍再次帶回了這里,他本以為能夠完成爺孫倆的約定。
然后,一記天雷轟擊在他的心上:
他的太爺爺,竟然死了!
“為什么!”,他蓄起氣力,抱著那具尸體,仰天哭嚎道。
“為什么啊!”
沈隱心如刀絞,淚如雨下,面色之中,更是不停地涌現愧疚與憤恨的情緒。
“到底是誰?”,他睜著怒目,四下探去,如野獸一般瘋狂地尋覓著仇人的蹤跡,直到一道聲音傳至了他的耳朵。
他轉頭去看,竟是那曾經給他算命的神算子。
“你想知道是誰殺死你的太爺爺嗎?”
“你知道?”
“這世間最大的問題不是知道與不知道,而是信與不信。”
“如今你這個早已對名世絕望的人,愿意相信嗎?”
沈隱感受著那灼灼的目光,竟覓得了與送心給她的那個女人一般無二的味道,他再次直面本心,說出了那個答案。
“我愿意。”
神算子聞聲,同樣顯出一抹笑意,隨即說出了一番足以震顫沈隱靈魂最深處的話。
“也許。”
“是時候該告訴你世界的所有真相了。”
“你的太爺爺,乃是被新神所在的孟氏的族人所殺。”
“為,為什么!”
“在曾經的一次影子世界大戰,你那一世的太爺爺曾因手下大將出師不利,直接將其斬首。”
“而被斬首的那人,是孟氏的先祖。”
“難道我太爺爺的死竟是那時埋下的禍根?”
“是的,在擁有復生者的名世,在他們所復生的記憶里,除了會有親人、恩人,還會有仇人。”
“在虛空秘境,你也本該覺醒所有的前世記憶,但因為你的神魂碎裂,那些記憶也終究消失了。”
“如今的你,也只是能記起你這一世所經歷過的一切。”
“你到底是誰?占卜一道的修行者?”,沈隱震驚地看著他,這個仿佛真的知曉世界一切奧秘的男人。
“隱神”
簡單的兩個字,卻讓沈隱再度一顫。
“準確地說,是曾經的隱神”,神算子隨即開始了漫長的敘述,像是回憶自己,又像是追憶曾經的世界。
很久很久以前的我,曾是這片時間和空間里唯一的創造之神,但我有三具隱身:
主宰過去的神,主宰現在的神,主宰未來的神。
他們分別盤踞在時間的三個方向埋頭創造,只有三具隱身的意志結合體,也就是被譽為隱神的我,才能跨越那條時間長河。
那是一條本來互不干擾的神徑,過去,現在,再到未來。
過去無論如何演化都是過去,現在無論如何前進都是現在,而未來永遠是未來。
這樣的神徑,我本以為能夠一直延續,但有一天,那里出現了一堵墻,一堵仿佛是時間彼岸的墻。
因為墻的出現,一切似乎都走到了盡頭,哪怕我在最前方也無法引領下去。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回到過去,再到現在,再去到未來。
這樣的行走致使我的三具隱身無法存在下去,卻因此產生了一個影子世界,甚至塑造了一個名為小隱神的世界化身,我走了二十八次,也就塑造了二十八個影子世界。
可是在第二十九次的時候,我竟發現那時的影子世界與第一次塑造的影子世界,是一模一樣的。
換句話說,世界上有千萬億種物質,但最終代表創造并可以演化萬物的神性物質只有二十八種。
我像是窺見了某種神秘的真相,一道無形的時間秘流沖擊在我的身上,那二十八個世界化身也因此被未知力量覆滅了,神性物質全部破碎,最終只留下了二十八個沒有神的殘破世界。
與此同時,我所創造的絕大部分生命都因為混亂而完全地死去,只有極少部分存活了下來,成為了一種新的物種:隱性生物。
我后來才知道,那些能夠抵抗時間秘流的東西是什么。
竟然是記憶,是生者賴以生存的執念。
可是后來有一天,一條古老的魂河突然出現,它滋養了萬物,再度喚醒了這二十八個世界,連帶那些分化的神性物質都如同有了靈智一般。
世界上一夜之間,出現了很多名性生物,其中,身懷神性物質的那部分生物變成了所謂的神修。
可每個影子世界最終成長的神修,都被一種名為‘神性物質耦合’的規則所支配,他們總是忍不住地陷入瘋狂,甚至吞噬其他具有神性物質的神修。
但從他們開始吞噬的第一口開始,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了。
吞噬越多,神修便越會陷入難以自控的境地,越吞噬便越強大,越強大便越瘋狂。
但后來有人摸索出了應對的方法,即:傳承與分化。
將那神性物質融化在種族的血脈中,所以這也是如今那二十七個影子世界的影子生物,以及八神氏的最初由來。
神性物質是很神奇的力量,但它的本質,還是記憶。
所以,那些名性生物在后來的繁衍與傳承過程中,又誕生了很多擁有不滅記憶的復生者。
不過,后來的我,卻因為那個生物的出現,發現了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我曾經以為魂河,是給生命帶來希望的魂河,卻不曾想。
這竟是一條完全走向毀滅的路徑!
而那個生物,乃是被他們稱為冥神的冥多,一個魂河意志的攜帶者,也是所有神修之中,唯一吞噬神性物質而不會陷入瘋狂的存在。
只是當它憑借自己強大的力量統治了一個又一個影子世界后,它卻打算帶領所有攜帶神性物質的生物,走向毀滅中去。
但誰能想到,冥神所有的臣服者都在高呼:
冥神引領的永生世界要來臨了!
這所有一切促成了這個看似絕望的世界,曾經的隱性生物成了低賤的爬蟲,而名世的名性生物則成了上等生物,但一切都將因此步入毀滅的深淵中去了。
可我卻始終還在等待著希望,因為你的存在。
你從一開始,就是我所創造的生物中最特別的那個,像是一個異變體一般。
你雖然有影子,但在二十八個影子世界中你的影子卻和你渾然一體,而且從一開始,你就能看到世界之外的東西,甚至成了后面唯一一個,兼顧隱性生物和名性生物氣息的男人。
我至今都沒有明白,你是如何集隱性與名性于一體的。
但我再沒有深究的力氣了,我只能告訴你。
也許。
世界的最終奧秘,都藏在那條古老的魂河里。
盡管你取回了曾經的心,但有一顆魂河之心還住在你的身體里,除非有一天,你能將它消滅掉,否則,那就是你成為隱神的最大阻礙。
“你剛說的魂河之心是什么?”,沈隱默然許久,才終于從那種無言的震撼中解脫出來,他出聲道。
“也許你已忘卻。”
“在魂河降臨這片世界之前,你曾經登天而去。”
“連我也無法看清你在哪里經歷了些什么,我只知道,你在那魂河之中,有了一些奇怪的變化。”
“而最顯眼的變化就是,你的心變了,也也因此將更久遠的東西丟失了。”
沈隱再度陷入默然,他還是不甚了解那顆曾經的心與魂河之心有什么不同,只是覺得那顆曾經的心,帶給了他一些未知的力量,僅此而已,可慕然之間,他再度想起了那個還心給她的女人。
“你能告訴我,那個還心給我的女人,到底為什么要拿走我的心嗎?”
“你是說云上月嗎?”
“在創造影子世界的那些年,我創造了很多塵埃,星體,生命,某一天,我突然被一縷人間的月色纏在手中,所以,我便創造了她。”
“我也不知道云上月為什么會找你,也許,從一開始,你就是那個與眾不同的存在吧!”
“或者,有一天你可以自己問她。”
“可能你還會困惑,我為什么不去拯救世界。”
“但我只能告訴你,我早已無能為力了,自從受到時間秘流攻擊的那天起,我的力量便日益喪失,到了現在,甚至成了一具只能觀想,卻失去所有創造能力的空殼。”
“而且我很快便要化作虛影離開這個世界。”
“等我真正虛化的那天,我所有創造的生命都將消逝,雖然如今這個世界我所創造的生物只剩下云上月一人了。”
“現在想想,這可真是可悲的事情呢。”
“呵,曾經的隱神。”
“盡管對我來說,這二十八個影子世界是舊世界,是沒有希望的世界,但對于你們這些新生物來說,那卻是個充滿希望的新世界。”
“所以,新世界的命運,就交給你了,也許,你將走出一條全新的神徑。”
“可我真的能成為隱神嗎?”
“那時多年前的那句話。”
“你若信你是隱神,你最后便是隱神,你若不信,便是你成了世人眼中的隱神,你也不是隱神。”
“不過,冥多即將蘇醒,而且是攜帶前所未有的力量蘇醒。”
“留給你和這個世界的時間不多了。”
“另外,你的太爺爺似乎早已預知了自己的死亡,在你后面的抽屜第三格里,有一封他留給你的遺書。”
沈隱急忙沖過去打開抽屜,卻見到了這樣的幾行字跡:
乖孫子,其實太爺爺欺騙了你。
在老夫的記憶中,其實根本不曾當過你的爺爺,也沒有見過你成為拯救世間的名神。
只因那時的你,太過弱小和自卑,所以太爺爺才想出了這樣的辦法。
你知道真相,不會責怪老夫吧?但即使責怪,老夫也是不會認錯的。
因為老夫被這太爺爺的名頭安在身上后,便再也舍不得摘下。
不過你后來竟真的被選擇成為名神,這是老夫不曾想到的事情。
但老夫多么想你就是那樣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啊。
如果還有來世,老夫還想繼續當你的太爺爺。
盡管可能真的沒有來世了,但老夫打了一輩子仗,又豈會懼怕這些東西。
說了一大通,但老夫其實就想在臨死之前,告訴你這樣一句話。
沈隱看著遺書,滾燙的淚珠滴落在那最后的那一行字跡上。
乖孫子,相信自己,也相信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