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顏王在邊境十年來,兵卒們平日里喝熱呼水的特有的方法。
軍營駐扎的地方早晚清涼,白日酷熱。
平日里,他們洗換的衣物就直接攤在被陽光暴曬的大石頭上,瞧著滋滋冒熱氣,不一會就能干。
兵卒們想喝口熱呼水,更簡單,在碗里扔個曬得熱呼的小石頭,一碗水立馬就熱了。
云景閣內燒著小炭爐烤石頭,有煙火氣,丫鬟怕空氣不新鮮,便將臨街的窗戶開啟著。
一道輕巧的人影,一閃而入。兩名守衛護兵只覺后腦勺一痛,眼前一黑,暈厥倒地。
“手上別停,繼續!”無名壓低嗓門,聲音沉沉地對兩名侍女說道,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對她們三人個威脅著。
無名不怕兩名侍女與那龜奴會叫喊,因為在弄暈兩名護衛的時候,順手凌空幾下,點了他們三人的啞穴。
兩名丫鬟驚恐萬分,張大嘴巴卻喊不出聲音,不敢違抗來人的指令,繼續著更換、加熱石塊的動作。
那龜奴更是嚇得雙眼緊閉,手中扶得緊實,心中默念佛經。
無名看著水桶內浸泡著的天兒,臉色不錯,夠紅潤。
往天兒的口中塞入一枚極小的紅藥丸,一手略仰高男孩的頭,助其吞咽。
那龜奴雙目閉得緊實,嘴唇微抽,扶著男孩腦袋的手在發顫。
無名仔細觀察著天兒咽下藥丸后的臉部反應,幾個呼吸后,天兒整張臉漲得血紅。
他的腦袋開始用力左右微晃,與龜奴的手反抗著。腦袋和全身都在抽搐搖晃,眼睛緊閉,眼珠子在眼皮下不斷滾動,小嘴巴死咬著。
水中,一雙小手在無序的晃動,拍打身體,水花四濺。
一旁的丫鬟任由水花濺到身上,卻不敢閃躲,因為無名盯著呢。
“行,沒事了。”
無名算著時間,那兩被輕輕打暈的護衛應該快醒了,眼前這男娃也快要吐出污物,此地不可久留。
“快來人呀,快來人呀!有賊人進屋啊!”看著無名躍出窗口的身影,一個丫鬟張大嘴愣了一會兒,終于大喊出聲。
顏王的反應是最快的,他即時飛身跨過廊道,直達云景閣內。
見護衛倒在地上暈厥,他俯身抬手在護衛臉上重重一拍,兩名護衛即刻被拍清醒。
兩人連忙站起,叩見顏王,后腦勺與臉上疼痛,再加上記憶有點混沌,二人心道,要遭,定是發生了不好的事情。
“天兒!天兒,你沒事吧?”嬌嬌那嬌弱的身軀,跑起來居然比巧兒速度還快,她隨后沖進云景閣,撲向木桶,“天兒,你怎么了?”
此時,桶內的男孩身體抽搐越發嚴重,龜奴雙手已經難以把持住其腦袋。
顏王四下打量,見一旁桌面上多了張紙。
“錢己收,事己辦,妥了。”
紙上之字仍是黑碳書寫,字體歪斜,筆畫拖拽斷裂。
照著那白斬雞的操作說明,接下來,該吐出污物了。
顏王命人取來木盆,兩名親兵架著的男孩的腋下,稍托舉身子,讓他腦袋懸于盆上方,胸腹仍泡在熱水中。
果不其然,男孩臉上紅白突變,開始嘔吐,似一瀉千里,口中噴涌出黑色污物,一下就滿了半盆,待黑色水稀污物吐盡后,又吐出一坨暗紅色濃稠粘液。
整個云景閣充斥著一股難聞的惡臭,眾人不禁神色微變。夢娘立于一旁,臉上強忍著不動聲色,更不敢當著顏王的面掩口鼻或是離開。
顏王眉頭緊皺,按多年江湖經驗,中毒者吐出污物后確實可降低體內毒性,只是來人此番救天兒,只是純為救么?接下來該如何算計自己?
男孩身體痙攣抽搐,臉上表情痛苦。
接連又吐了十幾回,小小的身板卻吐了兩大盆污物,看那架式像是連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最后,吐不出東西了,成了抽搐干嘔。
“姐,姐姐......”男孩似乎神志清醒了。他微晃著腦袋,口中喃喃,虛弱的微張雙眼,眼中無神,目光卻像是在找尋什么。
“天兒!天兒,姐姐在,姐姐就在你身邊!”不顧桶旁盆中惡臭,嬌嬌一下跪在了桶邊,雙手扶過天兒的腦袋,淚如泉涌,“天兒,看看姐姐,我在啊!”
夢娘派下人將木盆蓋實拿走,取來新盆,命丫鬟取娟帕沾濕熱水,輕輕擦拭男孩的小臉與脖頸。
仔細打量下,顏王發覺天兒的臉色已恢復正常紅潤,脖頸下的潮紅皆已退去。
是時候出桶了。
顏王命親兵將天兒扶起,一張大棉布立馬包上天兒的小身板,穩穩當當的放在床榻上。
嬌嬌在里廂趕忙為天兒抹身,檢查身體,穿新衣物。
夢娘命下人撤走木桶及小碳爐、石塊等,并將桌椅擺回廳正中,還貼心的點上高檔清新熏香。
兩名負責往桶內更換石塊的丫鬟與那扶男孩身子的龜奴,皆低著頭,渾身發抖的站在顏王跟前。
“他是男的?往天兒口中塞了紅丸?”耳中聽顏王那低沉的再次詢問,三人皆慌得連連點頭。
那龜奴在護衛被打暈,自己被點啞穴后,幾乎全程閉著眼睛,所以說不出太多。
兩丫鬟到是全程睜大雙眸,雖然不知自己啞穴何時被點上、被解開,但無名往男孩口中塞紅藥丸的動作確是看得明明白白,男孩也是吞了紅丸后才出現了全身抽搐狀況。
據手下回報,在顏王等人離開慶河居后,并無可疑人物尾隨,酒樓也無人即時離開。
據仍監視慶河居之人回報,在顏王人馬離開近一個時辰后,慶河居的廚娘是最早離開的,沒過一會,慶河居打烊,莫掌柜及廚子等人也皆離開,只留下一個跑堂小二在火房中值夜。
慶河居的人離開時,包括用餐的食客,皆神色如常,并無匆忙趕腳之態,無可疑。
由于人手不足,并無一一跟蹤。
顏王暗自思忖,那人不是慶河居的么?嗯,書信由那廚子阿旺端上來,他應該知道點什么。這個阿旺......
一旁,夢娘按顏王要求請來了畫師。
畫師照著丫鬟口述描繪出一幅少年郞的畫作,只見畫上少年身材清瘦,面無表情,眉稀且歪斜,細唇緊繃,唯一雙眼睛稍顯靈動。身上衣物樸素無華,無任何飾物可表明身份。
場內眾人看著畫中人,皆表示不認識,未曾見過。手下親兵也指認慶河居內連同今晚在場食客,并無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