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她不在意地笑笑，看到他身后的十二：“你好。”

“你好。”對方禮貌頷首。

目光自然下移到十二手上握著的棕褐色三足小鼎，又回落到十方身上：“你們這是…..要出去工作？”

當(dāng)事人嗯了聲：“明天你方便幾點(diǎn)，我來接你。”

“我4點(diǎn)下班，要回來一趟。其實(shí)我自己過去就好了。”

“不礙事，當(dāng)是省點(diǎn)油費(fèi)。”

她戲笑：“那好，5點(diǎn)半吧。”

把電梯摁了，她讓開位置：“你們先去忙吧。”

“明天見。”

“明天見。”

吃飯當(dāng)天，阮孑在殯儀館消毒洗過澡，回到公寓又重新泡了十五分鐘的浴，力求身上沒有任何遺體的氣味，再順便敷個補(bǔ)水面膜。

穿戴好衣物，她方進(jìn)入化妝環(huán)節(jié)。

她今天化了個優(yōu)雅風(fēng)的妝容，嫻熟地淡化眼影跟口紅，再著重眼睫毛部位，完成時的妝面很是輕透薄自然。

門外響起叩門聲時，她詫異地去看貓眼，開了門，沒等對方說話，自己先問了：“你怎么上來了？”

“接你。”門外是十方，回答得認(rèn)真且理所當(dāng)然。

他今天的西裝沒有往常那般正式，上身白色的緞面襯衫，松了兩顆紐扣，修長脖頸往下延伸，能看到十分分明的鎖骨線；下身是一條鋅灰色西褲，腳上配一雙黑色皮鞋，撐著手杖端正地站在門外，面帶微笑，簡潔中優(yōu)雅難掩。

為了讓自己看上去跟他匹配些，阮孑穿的長裙是黑色小吊帶，外頭配一件薄薄的罩衫，可此刻，立即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就像在關(guān)公面前耍大刀。

畢竟人家的儒雅氣質(zhì)與神俱來，而她純靠衣著妝容。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流連須臾，對上一雙瑩瑩閃閃的眼睛，誠懇夸贊：“今天很好看。”

意外得到贊揚(yáng)，眉梢立即爬上了一縷愉悅，有了打趣的心思：“因?yàn)橐r你啊。”

他接住她的玩笑：“我一個平平無奇的凡夫俗子，你如果要襯我，要換一套樸素的才行了。”

“不然，我進(jìn)去換套大紅花村姑裝？”

他淡笑：“倒也不必這樣引人注目。”

“你等等，我穿個鞋子就好。”

“不急。”

她就在門口玄關(guān)處換鞋，一雙跟裙子同色的一字帶高跟涼鞋，稍稍抬起腳系扣，門外的十方見狀，很是適宜且紳士地將手探進(jìn)來輕輕扶住她細(xì)小的胳膊。

依次換好左右腳，她站好說了聲謝，把手機(jī)包包帶上，鎖好門，二人并肩走近電梯，她率先摁鍵。

“其實(shí)你在樓下等我就好，用不著費(fèi)周折上來一趟。”

“幾步路，不麻煩。”

電梯門開，他側(cè)身讓女士優(yōu)先進(jìn)去，摁了負(fù)一樓。

片刻后，電梯在11樓停下，阮孑下意識抬眼，碰見的還是昨天那位鄰居，拖鞋啪嗒啪嗒在地面發(fā)出噪聲來。

兩人的站姿是十方靠墻一側(cè)，她并行在身旁，鄰居一進(jìn)電梯，濃郁的煙草味撲鼻而來。

有些抵觸地往十方身后站了站，她遠(yuǎn)離稍許。

察覺到她的反應(yīng)，他半扭頭，漆黑眸眼落在前面男人手指夾著的香煙上，婉言勸告：“先生，電梯內(nèi)還是不要抽煙的好。”

聞聲，對方轉(zhuǎn)過頭來，十方要比他高出半個頭，他的視線便被迫往走上，聽見這勸導(dǎo)，并未停止。

“關(guān)你什么事？”他一說話，濃濃的沙啞感，像一口痰卡在喉嚨常年咳不出。

皺了皺眉，十方尚還保持著客氣：“這里是公共場合。”

“公共場合是什么意思？不是私人的，你管那么寬干嘛？”他眼睛向下一掃，忽而嘲諷地笑了笑：“都這個樣子了，還在女人面前逞英雄呢？”

這話一入耳，阮孑立馬忍不了，從十方身后站出來：“這么囂張，是有動物協(xié)會保護(hù)你嗎？不理解公共場合的釋義那就上百度搜一下。”

男人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轉(zhuǎn)過彎來意識到對方是罵自己：“你再給我說一遍。”

“普通話也不會聽嗎？”

“你信不信我弄你。”

“看看你頭頂?shù)谋O(jiān)控。”

“小丫頭挺拽啊！”他盯著她，眼神很不善。

沒說話的十方拍了拍阮孑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她只好忍住了要反擊的沖動。

男人見狀，嗤笑著轉(zhuǎn)過頭去。

電梯繼續(xù)下行，密閉的空間安靜了片刻。

男人歪歪斜斜地站著，囂張又輕慢地斜著眼睛向后掃過二人，又啐了口：“還真是爛鍋配爛蓋。”

本來已經(jīng)息事寧人了，好家伙又把阮孑的火直線拉滿。

她張嘴就冷聲罵道：“幾個媽啊，讓你這么說話？臭泥鰍沾點(diǎn)海水，還真把自己當(dāng)海鮮了？”

“你這小婊子他媽說什么？”男人猛一回頭，揚(yáng)手就把夾著的煙頭朝她臉上扔去。

哪料想冒著星火的煙頭忽地在半空轉(zhuǎn)了一個圈，然后倏地往后反彈回來。

男人下意識閉上眼，煙頭撞上眼皮，燙得他登時跳腳躲避，煙灰瞬時掉落，在空氣中飄揚(yáng)起來。

十方從容鎮(zhèn)定地抬起手來，修長胳膊攔在阮孑與對方橫亙開，一邊對男人頷首道歉：“不好意思，她性子直了些，畢竟是女孩子，你大度點(diǎn)。”

她氣不過：“你不要跟這種人道歉。”

電梯‘叮’一聲打開，男人拍著燙到了的眼皮，惡狠狠地用手指著阮孑：“我給你這瘸腿男人面子，不然早把你打得滿地找牙。”說罷率先出了電梯，趿著拖鞋大步遠(yuǎn)去。

阮孑只能瞪著對方的背影氣惱地罵著惡心。

十方面上看著并未有多大情緒起伏，從口袋里抽出一張紙巾，正要蹲下來，被她先一步制止把紙巾接：“我來。”

她代替他蹲下去，黑色的裙擺在光滑的地板鋪展而開，有那么一瞬，形狀猶如浮在湖面的睡蓮。

他低頭沉靜地看著，眉宇間凝了溫和，縱使看不見她的神情，也能察覺她的情緒：“為這種人生氣是不值得的。”

她用紙巾包住煙頭：“我不是氣這種人。”摁滅了，折疊了幾層，走到電梯外的垃圾桶旁扔掉。

他邁出電梯，疑惑地望著她，在等待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