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前，陰氣莫名大興，妖物四處崛起，嚴重擾亂了人類社會，天下蕩亂，百姓十室九空。過了六年，先帝不堪重負，積郁而死。少年新皇登基，在全國各地設立「除妖局」:

民眾被妖物騷擾或者發現妖物，可以去除妖局報案并支付委托金，官府會提供一定的補貼，吸引江湖人士去除妖，后來形成了一個新職業——除妖人。除妖人也可主動捕殺妖物，到除妖局根據妖物等級領獎賞，但數額往往比較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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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皓月當空，群星黯淡。

一位少年趴在草叢中，宛如潛伏的野狼。他雙肘支著肩膀，一身黑色勁裝，眼睛不大但炯炯有神，臉上既有青春的凈氣，也不乏目空一切的傲氣。

他手掌上懸浮著一枚二寸多長的玉劍，劍鋒直指前方三丈，一頭酣睡的黃鼬。它的體型是普通黃鼬的兩倍，對即將來臨的危機絲毫沒有察覺。

少年收了玉劍，半起身，把玉劍像玉佩一樣掛在腰間，緩緩抽出寬刃長劍移向黃鼬。

妖物已經就在身前，少年趁它仍未醒來，高舉長劍，稍稍蓄力，對準脖頸猛地一斬。

這一偷襲明明是成功了，卻沒能斬斷，反而驚醒了黃鼬。

黃鼬嘶叫一聲，迅速與少年拉開距離，雙腳直立，兩只爪子捂著頸后深而不致命的傷口，眼神中有幾分——委屈？？？

“怎么會砍不斷？？這妖怪還有點東西。”少年連忙擺出戰斗姿勢。

只見那黃鼬氣呼呼地膨脹身體，從兩尺長到近一丈，渾身肌肉暴起，發出猛獸的咆哮。這架勢，不把人活活撕碎，豈能罷休？

少年驚愣了一下，但并沒有害怕。他將寬刃長劍用力一甩，“鏘”，劍柄伸長為原來的三倍，全劍長四尺有余。

這樣少見的長度，正適合用來對付大型妖物，是少年特意定制的:可長可短，大小通殺。

大塊頭張牙舞爪向少年沖鋒，少年憑借靈活優勢，翻轉著繞到它身后，又繞回來，不忘順手在它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鼬妖氣急敗壞，卻怎么也抓不著這個可惡的人類。白長那么多肉，竟被碾壓著砍了三四十下。

一套套劍法舞畢，鼬妖遍體鱗傷，輕輕地哀嚎著，竟有幾分——憋屈？？？

少年知道這樣的攻擊難以致命，見已經削得差不多了，口中念決，手掌抹在劍刃上，割出鮮血。妖血和人血融入劍刃，滲出血光，接著劍刃振蕩著冒起烈焰——震靈術。

鼬妖企圖逃跑，才剛轉身跨出第一步，少年揮著巨大的火劍再次砍在脖頸上。鼬妖尖吼一聲，向前倒下，雖然腦袋仍倔強地連著身體，但已魂飛魄散。

“妖就是妖，竟主動把后背交給敵人。”少年嘀咕著，對自己的操作十分滿意。

那鼬妖肌肉逐漸萎縮，身體變小，很快就變成一只和貓一般大小的動物，似乎沒有了生機。

少年收了劍，小心翼翼地將尸體包在布囊里，哼著小曲兒回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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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的河岸上，亂橫著一個皮膚微微被水浸脹的姑娘，她慢慢蘇醒，咳出積在咽喉里的水，無比迷茫地看著這個世界。就這么呆了有一刻鐘，姑娘顫巍巍站起來，艱難地胡亂走著。

漸聞馬蹄聲靠近，姑娘抬頭，懵懵地看那駿馬之上，是一個俠客打扮、高束短馬尾、俊俏瓜子臉、有點厚嘴唇的女人，相貌雖不驚艷但英姿颯爽。

俠女感應到姑娘魂魄不完整，而且體內竟有妖氣。她沒有多想，揮了揮手招來幾縷飄蕩的殘碎魂魄，打入姑娘眉心。

姑娘神智清醒了許多，望著女俠喃喃自語。

“你是誰？為何身上有妖氣？”俠女柔聲詢問。那姑娘似乎聽到了，又似乎沒聽到，繼續喃喃喃。

能不能好好說話？！？

“這里荒郊野嶺的不安全，”俠女說著輕描淡寫地把她拉上馬，“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她不知道這個肉身明明是人類卻內含妖氣的姑娘是怎么回事，出于好心打算先送回家，說不定看到她的家人就知道原因了。

誰料那姑娘一上馬就倚靠在她背上，雙手勾著她纖細又結實的腰肢，然后就沒聲響了。

俠女抖了抖身子，叫喊也不回應。呼吸很平靜，怎么就睡了？再耽誤恐怕就找不到客棧了，于是策馬奔向原本計劃就要去的城鎮——十才縣城。

姑娘渾身濕漉漉的。俠女只覺背后濕濕的涼意，內心咆哮了幾聲，從后背生出熱氣，漸漸蒸干自己和姑娘的衣服，也幫姑娘恢復些許生機。姑娘舒服地嗯嗯哼哼，不知覺卻抱得更緊，仿佛寒冷冬日里抱著熱水袋。俠女內心又咆哮了幾聲，暗暗發誓等她醒了一定要整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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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城時已經是二更了，街上仍有稀稀疏疏的行人，俠女打聽著找到了當地的除妖局。

“喂？”

“嗯。”

“什么時候醒了？”

“剛剛。”

“你給我下去！”

“哦。”

姑娘這才戀戀不舍地松開手，想跳下馬，卻摔在地上。她披頭散發，衣服有些破爛，摻雜著泥土和灰塵，正可憐巴巴地望著俠女。

俠女輕嘆一聲，剛才的憤怒已蕩然無存，只有淡淡的憐惜。她下馬扶起這個來歷不明的家伙，為她梳理了一下又臟又亂的頭發，假裝很兇地說道：“你就站在這里別動，我進去一會就出來。”

走了幾步又回頭看看，那小可憐低頭瞅著自己的雙手，抓了幾下空氣，好像并不是自己的手。俠女不明白她在干什么，但看得出還算老實，便放心地踏進除妖局。

除妖局不僅是除妖委托的平臺，也會為除妖人提供幫助，比如提供食宿（局內一般只有三四個房間，大多數時候是住滿的）、幫忙找客棧、幫忙組隊等。

俠女有些詫異，十才縣除妖局的規模，以自己多年游歷江湖來看，可以排在第二，而十才縣只是個小地方。不過這會可不是來參觀的。她徑直走向柜臺，詢問負責接待的小吏還有沒有房間——沒有，已經滿了。——果然，那麻煩找個附近的客棧。

小吏正要翻翻冊子，忽然看到俠女后方，一個目光炯炯、黑色勁裝的少年。小吏十分敷衍地說聲“稍等”，立馬笑容滿面迎向少年：“呀！殷二爺，這么晚了還有什么我能效勞的嗎？”

二爺？？？俠女迷惑地審視著少年，心想就這年紀也能稱爺，估計是個人物。

少年也審視著俠女，自認為見多了大家閨秀，卻沒見過這般英姿英氣的女人。

少年：“不急不急，你先忙你的。”

小吏：“好勒。來來來，先喝杯茶。”

小吏領著少年入座，畢恭畢敬地倒了杯茶，才走回柜臺翻那冊子。

受到不平等的待遇，俠女有些不高興，故意坐在少年對面，給自己也倒了杯茶，象征性抿一口，略帶輕蔑地問道：

“看你年紀輕輕的，怎么就當爺了？”

許是被恭敬習慣了，少年不悅地說：

“外地人吧？爺不爺的可不是看年紀的，看的是本事。”

喲豁，小小“二爺”還挺驕傲的。俠女這么想著沒說出來。小吏趕緊捧著冊子跑過來，眼睛里滿是“別不識抬舉”地說：

“這位可是十才縣大名鼎鼎的殷二爺……”

“冊子放下，一邊去！”小吏剛想阿諛奉承幾句，就被少年打斷。其實彰顯地位的效果已經達到了，說太多反而顯得虛張聲勢。見小吏默默退到一旁，少年拱手說：

“在下殷輊，在十才縣還算小有名氣。女俠氣質非凡，可否認識一下？”

“無昔，有無的無，往昔的昔。”無昔愣了一下才回答。

無昔？姓啥呀？哪有只說名不說姓的？殷輊有疑惑但沒問，因為會破壞自己“很有本事”的形象。

無昔快速看了看冊子，確定好幾家客棧便起身離開了。她不知道“殷二爺”正看著自己的背影，以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

無昔走出除妖局，姑娘站在原地仍然低著頭，不過這次是瞅著自己臟臟的光腳丫。

“你在看什么呢？”

“啊？”

“有什么好看的，自己的手腳自己還不認識？”

姑娘沒再說話，委屈地看著無昔。無昔終于不耐煩了，粗糙有力的手瘋狂揉捏她的臉。姑娘不知道為什么會被這樣對待，又無力反抗，只出于本能地“咿咿啊啊呀呀”。

揉捏了足足兩分鐘才發泄完。無昔拍拍手，看見一對泛紅的眼圈又憐惜起來。

“對……對不起呀。趕緊去客棧吧，你這身衣服得換換。哎這會衣鋪早關門了，我的衣服你又不合身……”

“無昔女俠，還在呢。”殷輊一走出除妖局，就看到兩女一馬。

“正好，殷輊是吧，這會還有沒有衣鋪開門？”

殷輊看向臟姑娘，頓時心領神會，假裝客客氣氣：“要是不嫌棄的話，家里正巧就是開布莊的。”

衣鋪一般只做衣服，而布莊還做布，論規模論檔次要大得多。能開布莊的，家境都不會差。

無昔僵硬地笑笑：“那就麻煩了。”

于是殷輊走在前頭帶路，想搭話又不知道說什么；無昔一手牽著馬，另一手牽著姑娘，怕道路黑暗這個蠢貨跟丟了。

還是得無昔先開口，詢問了一番殷輊的家庭。七年前，殷輊父母在外行商事故身亡，大哥殷軒棄文從商，繼承家業，自己則成為除妖人。

不經意間，無昔憑借強大的目力，瞟見殷輊腰間的玉劍。

殷輊，父母七年前去世，玉劍，嗯，那就準確無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