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清月秀眉微蹙,右耳金環當中的白鴉口作人言:
“我當是誰,原來是你這不人不妖的老鬼!”
來人倒是不以為忤,與柳豐和李自在見禮之后,便望向了張玉山二人:
“老夫盧義,在此忝為仙關玄天祖廟總攝,二位圣靈高徒遠道而來,有失遠迎,還望海涵。”
盧義一身玄青寬袍,此刻微微稽首,卻是漏出一截干枯的手腕,上面是一串清冷玉珠,隱隱約約刻著某些符號。
張玉山心中一動,那玉珠不正是柳豐用的冰球嗎?
元清月雖是不喜此人,但也是還有一禮,張玉山忙跟著她一起回禮。
此刻那柳豐也是迎了上來:
“不想驚動了總攝,這是本次的會武祭珠,那冰魄神髓……”
盧義接過珠子,溫言道:“有勞柳都尉了,此事另有玄機,加上這枚,眾神將已然歸位,冰魄神髓自然會在大祭上降下。”
柳豐恍然,原來會武已經結束了,這枚祭珠居然耗去了外界三日光陰,眾人在小界里面只覺等待了片刻,可想而知當時交手的二人激烈到了何種地步。
“這位小友,本次的玄天大會與以往不同,神將雖現,但還需禮祭玄天方可得冰魄神髓降下,不知可否移步至玄天祖廟以全祭禮?”
張玉山看了看元清月,其人卻是閉上了眼睛,讓他摸不著頭腦,無奈暗嘆一聲,上前拱了拱手:
“我與師叔初來乍到,不知這玄天大會是個什么章程?這廝沖撞了我們,又該如何處置?”
這時李自在收起折扇,踱步而出:
“張小友,玄天會武的規矩是勝者得彩,你我兩家事發突然,事先也沒有定下彩頭,加之此事是少主尋釁在先,故在下以此物做賠,如何?”
說著他一抖折扇,有一道金線閃現出來,繞著他轉了一圈,似乎有些羞赧,又想往折扇里面鉆,不過被李自在凌空制住,最后垂頭喪氣耷拉在空中。
柳豐眼前一亮:“子升兄,這可是那萬鱗金律?”
旋即他又看向那地上不知是力竭了還是羞辱到昏迷的寧亙小王,張了張口,卻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盧義也是稍感意外,他伸出手往頭上一抹,也不知如何動作,手中便有了一尾黑魚,那黑魚兇性極大,張口作勢欲咬,卻不想忽然感電一般,體似篩糠,眼看活不成了。
“小友,這萬鱗金律乃天靈宮下賜,其本是一道庚金炁,因感天龍降生來投,以神血溫養,噓炁成云、呵聲作霆不在話下,更有破滅妖氛、滌蕩邪魔之利!”
“只不過……”
盧義收起黑魚,往李自在看去,見后者神色如常,笑了笑:
“只不過這到底是龍君威壓,若是人道得了……”
張玉山還不明所以,此時元清月睜目道:
“鱗甲之輩,伏惟圣靈!”
眾人心中一凜,盧義想起那“百獸令”,臉色又煞白了幾分,李自在也是面皮微跳,他起手往前一送,又有一物隨著那金光一并到了張玉山面前。
“元真人誤會了,此金律本就是淵王請出贈予人道高士的,并早已經通微仙陣煉化,已無濁氣。
只是有一點,此物本就與我靈族相伴而生,若是離了神血溫養,也能保持甲子不失。”
張玉山上前手一招,那二物就入了玉環之中,順手一道靈光解了那躺在地上那位身上的禁符。
“好了,人貨兩清!”
見眾人面上已是一團和氣,盧義適時走了過來,離得近了,張玉山這才覺察到盧義雖然骨架寬大,但皮肉已經塌陷進去,一副形銷骨立的慘樣,可是偏偏又有一股極為精純的生機在體內勃發。
“諸位,時辰也不早了,還請隨本祭移步至祖廟。”
仙關內非是只有城墻集市,合三界之力,當是挪移了九州不少的洲陸在此,醉仙樓往西三百里,正是玄天祖廟所在。
一路上張玉山也是向元清月弄清楚了這里面的彎彎繞繞。
那盧義本是梧原盧氏子弟,這也是大族,僅在元族這樣的十二世家之下,就是在三十六家巨室之中也是前列。
只是盧義此人頗有些離經叛道,他認為前人之法不足信,不是逆煉功法就是篡改道法,也是他運道不衰,居然讓他成就了筑基,從此他就一發不可收拾了,直到有一天他自創出所謂的《與春合和言》。
此法核心便在于“以身合道,感其精微、陰陽合和,竊命引生”,從路數上已偏大道,但又不離損補天道,是故縱然有傷天和,但也無人去詬病他,反倒是此人能夠自開一脈金丹道,也算得上人杰了,假以時日,不定又是開宗立派之人。
不想此人隱世多年,卻到了留仙關做了總攝,這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子!
玄天大尊在關內頗有威望,除了尋常百姓,就連各派修士,也多有受了大尊恩惠的,各地均有神祠供奉,盧義總攝祖廟,可謂是權柄極大,除了其上的一位金乘,其余墨、赤、白三位首座以及各院眾傳法、護法都要受其敕令。
眾人腳力都不俗,關內雖然禁止御空,但不禁術法,由幾位金丹、都尉、靈主級的高人帶著,一些人很快就到了玄天祖廟、磨山。
張玉山的視線從盧義身上切過,這位離經叛道的總攝曾與為一眾木靈出頭的元清月狼狽交手過,如今卻是氣定神閑,頗有大家之風。
多想無益,放眼望去,眼前的山勢很是奇詭,先是兩側平緩,再是中間陡然拔高,分出兩峰對峙,并行刺天,宛如巨靈手掌合十,中留有一道狹長的甬道,盡頭便是玄天祖廟。
見盧義來到,一旁護法紛紛合十禮敬,盧義同樣肅穆回禮,與此同時,有兩隊黑袍信眾各自駕著囚車就緒。
張玉山眼神一閃,那囚車當中鎖拿著不少生靈,有的哭哭啼啼,竟似凡人,也有的披毛戴角,但大多都是人形。
“開路,大祭!”
盧義一聲高喝,旁邊的墨衣首座應聲敲響面前的頭骨之鼓,眾黑袍信眾打開囚車,里面的生靈驚慌失措,有的想要逃離,卻見那甬道發出瘆人白光,像是張開了大嘴,這些生靈被倒卷而回,離得近的,已經迸濺鮮血,潑灑在被虔誠信眾摸摩平滑的石壁上。
一道金光閃近,在甬道口懸住不動,而那白光也是偃旗息鼓,地上全是驚魂不定的生靈。
“你做什么?膽敢褻瀆大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