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興都城上都還在南郡以北，上京只能算是這趟行程的中轉站，隊伍在這里暫做休整。

到了安排好的驛館，石抹隆哥親自在門口迎接。

如今沈崖香對北地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充分認識到了進入草原的令牌分量，她對石抹隆哥外冷心熱的印象也因此進一步加強。

姜略又不曾去扭轉她的這種錯誤認知，是以，她無視對方和姜略冷淡的互動，非常熱情地與人打招呼：“宰相，好久不見，您還是風采依舊啊！”

石抹隆哥下意識以余光掃過在場諸人的各色眼光——大周這些官員是深沉探究，述律琢是有些好奇地盯著他們，而世里合剌已經歪嘴斜眼，大概是在路上沈崖香已經透露過了，雖然沒有說什么，只鼻子前不斷地冒出幾團白氣，目光如刀不斷地朝著他與姜略刺來刺去。

他目光緊了緊，漠然地轉向她：“長榮公主。”

沈崖香對他的冷臉不以為意，依舊笑道：“當日匆匆一別，還說不知何時才能來拜訪，想不到這么快就又見面了。”

石抹隆哥的眼皮不由跳了跳，他并沒有邀請她過來好嗎？

“公主......”

但沈崖香并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一擺手，豪爽地道：“宰相，你不用如此客氣多禮，我們這次要在這里停留兩日，以后肯定也常來常往，不比以前難得一見了，我就先不耽誤你的事情了，你先忙，我們找時間再敘。”

她又給姜略道了聲：“我先進去了。”又朝石抹隆哥擺了擺手，走了。

石抹隆哥：“......”

他皺了皺眉頭，他不好與女人計較，但對姜略就不那么友好了，即便他眼下的處境是不大好，但也不想與姜略走在一起。

隆泰帝對他和卓魯代敏是一樣的防備，所謂調解不過是打馬虎眼，要是他們真和解了，皇上可就要不安了。

而姜略不像卓魯代敏有強兵，也不比他石抹家能夠有草原做后盾，他沒有什么外力做依仗，所靠的只有他自己，也只忠于隆泰帝一個人，這樣的純臣雖然很得隆泰帝的信任，但與誰走得近了，那就是禍害誰，只會讓皇上生疑，或者就是皇上授意他這么做是想試探什么嗎？

不管是哪一種，都對石抹隆哥有害無益。

他正要跟姜略說話，沈崖香又回頭喊他，“宰相，麻煩給德馨說一聲，明日我與阿鄰去找她玩。”這才真的走了。

石抹隆哥：“......”他因為太過忍耐，嘴角都不由抽了抽，再次轉向姜略，見對方神色冷淡，并無熱情，一時又氣結，單獨與他說點什么撇清關系倒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可不說吧，他又覺得堵得慌。

姜略瞥了他一眼，無甚情緒道：“我夫人遠嫁過來，對大興還不熟悉，只與令媛相識，她們先前就有一段因果，難免會對她熱絡些，你若是介懷，看好令媛就是了。”

竟然還倒打一耙！

石抹隆哥冷呵了一聲，“女人的私交不影響大局。”他旋即偏開視線與大周官員說起了場面話。

述律琢倒是頗為好奇，與狗寶落在后面嘰嘰咕咕：“國師說的長榮公主與慧奴的因果，是指慧奴從草原回上京途中遇險的事嗎？她們是在南周結識的？”

狗寶點點頭，并未多說什么。

述律琢沉聲說著：“那次出事是草原內部出了奸細，才被人給鉆了空子。”卻突然一頓，又笑道，“狗寶你已經見過慧奴了吧？”

不等狗寶說話，他又一臉了然道，“我說呢，她是第一次來大興，我說要給她介紹個好友，才一提你，她就不高興，你是不是得罪她了？”

狗寶嘁道：“我還用得著專程去得罪她么？”他瞥了眼姜略和石抹隆哥，意思非常的明顯，立場不同唄。

述律琢笑了笑。

這時，走在前面的世里合剌突然神色不善地看過來，述律琢當即斂了笑，不再說話。

世里合剌看看他，不屑地收回了視線，隨后攔在正將劉大人等人迎進門的石抹隆哥身前，似笑非笑道：“宰相，聽說令千金以后可是要當皇后的，可得睜大眼睛好好挑一挑，別看走眼了！”

石抹隆哥眉心攏出幾條褶子，沉聲道：“大皇子慎言！”

世里合剌譏笑出聲：“你如今要與卓魯代敏談和，看你也沒什么好籌碼，我還以為你要把女兒嫁給他，說不定他能與你和解。看你又與姜略關系改進，女人之間私交親密，就連述律也與令千金關系曖昧，一個女兒究竟要許幾戶人家？”

述律琢紅著臉上前，辯駁道：“大皇子，祭司說過慧奴的親事是受到長生天祝福的，長生天自有安排，你這樣說莫非是質疑長生天？”

世里合剌憤懣不已，不等他發難，石抹隆哥將他打斷了：

“大皇子還是多操心自己吧，最近上京很不太平，好些人突然之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有些還有重要職務，這突然不見了，弄得幾個衙門上下險些都擺布不開。臣的家事就不勞費心了。”

這些消失的人手都是世里合剌多年的經營，石抹隆哥戳到他的痛處，他臉色愈沉，一甩袍角，朝前走了。

他一走，氣氛頓時都松弛了許多，劉大人和幾個周官暗暗抹了把汗，又面面相覷，對這次北興之行充滿了不安，這些北人真的是說翻臉就翻臉，對自己人都毫不顧及顏面，著實不好相處。

這時，姜略喚了狗寶一聲，述律琢也抬眸看過去，朝姜略扯出一抹笑容，問一會能不能去狗寶玩耍。

姜略點點頭，他便開心不已與狗寶說定了，自去忙了。

......

沈崖香對外面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她已經和阿鄰進了驛館給安排好的房間，商量好了明日一早要去上京城中轉一轉。至于石抹德馨，肯定也是要去拜訪一二的，這是原來在清水鎮時就說好了的，就是對方礙于立場有所顧忌，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

第二日一早，沈崖香收拾好出門，在驛站大堂就看見了石抹德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