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嬤嬤在一邊低聲勸著。

李氏卻越聽越是火大，啐道：“咱們才回來幾天，這些個下賤東西就已經忍不住了，寫得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簡直不知廉恥！”

“還不知道這誰寫的齷齪玩意有沒有被寶兒給看見，沒得給污了她的眼睛！我看她方才心神不寧的，保不齊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可憐這孩子說又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不說又心中不舒服，這才匆匆就走了。張嬤嬤，這必須要查，誰寫的誰扔在這里的，必須得查個清清楚楚！”

兩主仆一唱一和的，目光都落在楊思源身上，顯然是要看他的態度。

一首情詩出現在正房的門口，她們想當然的，都認為是哪個丫鬟沖著楊思源來的。

楊思源眉頭緊鎖，滿面疲憊地說李氏：“這都什么時候了，一不小心又是掉腦袋的事情，你就不能讓我清靜清靜，等過了這一關再鬧，成不成？你看看你現在像個什么樣子，先前的溫柔賢淑都哪去了？”

他瞥了眼放在小幾上的那張紙，惱怒不已地拿起來就撕了個稀爛，恨恨地灑在地上，“滿意了吧？”

他板著臉往外走，語氣生硬地道，“你要是不覺得鬧騰，你就查去吧，吵得我腦仁都疼，我去書房過夜，有些事還得琢磨不能大意，晚上我就不回來了，不用等我了！”

說罷，甩袖離去。

出了正院，往右就是楊霓住的院子，他不著痕跡地往那邊望了一眼，轉瞬又收回視線，匆匆往前院去了。

正院里，李氏沉著臉坐下來，望著燭光默默地拭淚，到底還是沒有吩咐張嬤嬤將這事給鬧開，只心里依舊不痛快。

袁嬤嬤上前寬慰道：“我才聽出來原來是這事，夫人何必為這個與老爺置氣呢。老爺對夫人一片真心，那是不用懷疑的。就算有些丫頭動了心思，只要老爺能穩得住，那些鶯鶯燕燕花花草草的，再起心思也是惘然。”

李氏見楊思源動怒本就有些后悔，此時越發懊惱，但依舊嘴硬道：“老爺是袁嬤嬤帶大的，自然偏著他說話。”

袁嬤嬤笑道：“這可不是我說偏話，當年夫人過門之前，老爺身邊原是有四個丫鬟伺候的，我還記得她們就是用老爺的那些雅好做的名字，叫迎春，采蓮，觀月和踏雪，這四個丫頭那是一個賽一個的漂亮，那會我都以為老爺是要將她們給收房的，后來還不是都給發賣了，就怕夫人不高興，一個也沒有留下。

當年年輕的時候老爺都不貪色，現在都二十多年過去了，跟夫人風風雨雨都過來了，夫人還擔心什么呢？再說不就是寫了幾句酸話嘛，哪能就怪到老爺頭上去？不然，你就當是老婆子我寫的，給我說說寫的什么，我明日就當眾跟夫人念念，陳個情，氣死那些小妖精。”

李氏這才破涕為笑，卻是死活不給念的。

“老婆子我要是認字就自己看了。”袁嬤嬤又奉承了幾句，這才退出去了。

時候不早了，李氏也準備梳洗了，看見地上那幾張碎片，神色又冷了下來。

張嬤嬤正欲清理，又被她給攔住了：“嬤嬤，再拿來我瞧瞧。”

她翻撿了兩下就找到了“采蓮”二字，咬牙道：“寫這詞的小賤人倒是有心，知道老爺喜歡蓮花，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敢往上寫！”

“這批丫頭里大半是家里送來的，有母親和嫂嫂把關，肯定是沒問題的，還有一半是采買的或是老爺同僚送的，肯定是有隱瞞了根底的，嬤嬤，我們暗里查查，別驚動老爺。”

張嬤嬤應了下來。

但這也不是說查就能馬上查出來的。

李氏也暫且將這件事情壓下，并不曾聲張，只等賞蓮宴完了再收拾屋里那些不安分的。

第二日，她先去看望了夏氏，聽夏氏告了一遍狀之后，她面上尚能忍著，在心中卻將沈崖香給罵了個半死。

可罵歸罵，這件事情還是得面對去。

回中京將近一年，楊家也是遭了不少冷言冷眼，好不容易才熬出了今日的局面。

還有楊霓的親事，本就因為假容雋還有個那樣的身份，是要生波瀾的，要是再被戳破她不是寄養而是被錯抱，想再說一門好親就更難了。

肯定不能由著沈崖香帶了沈承業和什么里正去黎陽縣主的宴會上大鬧，真到了那時候楊家可就真的是里子面子都丟光了。

何況對這次賞蓮宴，楊家所圖很大，不容有失。

可沈崖香并不是好惹的，別說現在還有假容雋當靠山，李氏頭疼不已。

還是夏氏主動道：“說來說去，這件事都是我生的那個鬧的，這件事情就由我去解決吧，說破天去，我也是她的娘，她怎么也越不過我的。”

這的確也是最好的法子了。

沈崖香若當眾與夏氏爭吵就已經落了下乘，一個連母親都忤逆不孝的女子，誰又會相信她的話呢？

李氏心中一松，謝過夏氏，又是黯然神傷又是道歉：“是我沒有教好她，我是實在教不好她，如今倒叫你們母女二人反目成了仇。”

夏氏只搖了搖頭，一副絕望又決然的樣子，沒再多說話。

李氏見狀也沒有多說什么，囑咐下面的人好生伺候著，又特意交代楊霓與夏氏說說賞蓮宴的規矩，到時候就讓夏氏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隊伍里同去。

跟著又安慰了楊霓幾句，讓她也好好想想為宴會做做準備。

她對楊霓是有著很高的期待的，從回了中京就托付娘家幫忙引薦了幾個女先生教導她，想讓她在最短的時間內補足這些年的缺失，盡快成為合格的閨秀。

而楊霓也確實天資聰穎，那沈家雖然是貧民小戶，也請了先生教她認字寫字，還學了彈琴，有些個基礎，楊霓的表現越發讓李氏信心大增。

這次賞蓮宴，李氏雖然是第一次參加，但她娘家也是高門大戶，她對此類宴會卻并不陌生，可以說深諳其中門道，若是楊霓表現出彩，別說是一掃先前大家對她的出身不好的印象了，就是折了一個假容雋也不打緊，能入了哪家當家主母和公子的眼，也未嘗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