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他們的初遇

第一場戲，男女主角在湖邊初見。

白楚天穿了一件白襯衣，淺色的牛仔褲，亮白的球鞋，背上背包一身青春氣色。而秦藝玲則穿了一條粉色的連身雪紡裙，腳下一對小跟的露趾涼鞋，臉上化著濃妝，成熟的裝扮，與頭上的丸子頭相映成趣。

許笑韻站在楊柳樹下……她和白楚天第一次見面，其實不是在什剎海。

她記得開學(xué)前幾天一個黃昏，給老媽趕去買醬油，她在雜貨店出來的時候，門外的長椅上坐著一位少年。橘黃的路燈下，少年背影瘦削年輕，他手上拿著一罐啤酒。

在老媽嚴厲革命式管治下，她認定眼前少年是不良少年，所以她抱著醬油便跑，還擔(dān)憂偷看對方有否追上來。沒想到這位不良少年，會成為自己的初戀，她明明只是來打醬油。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白楚天，假如白楚天知道她對他初次見面的評價是「不良少年」肯定會敲破她的頭。

白楚天雖是轉(zhuǎn)校生，但成績不錯，而且打球了得，上課一星期便被邀請加入校內(nèi)籃球隊，一個月後更成為隊長。

一個好動一個好靜，兩個性子完全不配的人，一次逃課走到一起。

那天早上許笑韻弄早飯打破了一枚雞蛋，老媽罵她不知食物的珍貴，不珍惜食物云云，抽了她鞭子。她抱著背包哭喪著臉出門，沒有去上學(xué)，去了附近的什剎海。她坐在湖邊石椅抱著雙膝，像一個被人遺棄的可憐孩子傷心痛哭。

突然聽見：「你很吵！」

許笑韻淚眼模糊抬頭，發(fā)現(xiàn)身後樹蔭背著的長椅坐著一位少年，他身旁有一個籃球，她認出少年那個單薄瘦削的背影。那時不知是傷心定怒火給了她勇氣。

她張口哭罵：「關(guān)你屁事！」

許笑韻永遠也忘不了少年回頭的瞬間，他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高挺尖削的鼻子，帶著粉色水潤光澤的嘴唇，而最吸引她的，是大眼睛眼角下的美人淚痣，配上他男生女相，有幾分妖嬈。

少年問：「你是一中的？」

許笑韻身上穿著一中的校服。

少年抱著籃球從長椅跳下來，走到她面前：「走！」

許笑韻用袖子抹眼淚：「去哪兒？」

：「學(xué)校！」少年伸手拉她。

原是想逃課的許笑韻，卻被他拉去上課。她死命抓著欄桿：「我不要，我不要去上課！」

少年放開她，有點兒焦躁：「你不是三好學(xué)生嗎？」

是誰說讀一中便是三好學(xué)生？許笑韻今天不想做好學(xué)生好孩子好榜樣。她抱著欄桿：「我不是好學(xué)生我不走！」一條腿跨出欄桿：「你不要迫我，我…我跳下去！」

少年單手抱住籃球，另一隻手插褲兜，一副看戲的樣子：「跳吧，要不要我推你一把？」

許笑韻再次嚎啕大哭：「為甚麼你們都欺負我？我只是打破了一枚雞蛋，又沒有做壞事…我連雞蛋都不如嗚……」

少年沒有留意她說啥雞蛋，他明亮的大眼睛只盯著她因跨欄的動作，掀起了蓋膝的裙子，纖幼雪白的大腿上有幾條清晰的紅痕。

少年很快收回目光，語氣軟下來：「那你想怎樣？」

許笑韻喊：「我要逃課！我要逃課！」

早上九時多的什剎海聚了很多晨運的大媽大老爺，許笑韻的哭喊聲，吸引了很多人圍觀。少年好看的眉皺起：「快下來！」

許笑韻動了動了，可憐兮兮伸手：「我腳麻了，可以拉我下來嗎？」

少年把懷裡的籃球放到石椅上，走到她面前：「抱住我。」

以為自己聽錯，下一刻：「啊！」少年把她抱起來。

許笑韻第一次被別人公主抱，連老媽也不曾這樣抱她，她害怕會掉下來，雙手緊緊抱住少年的脖子。

少年感到自己的脖子快被她勒斷，他艱難開口：「鬆…鬆手…」

許笑韻瞧見他滿臉通紅，額頭青筋現(xiàn)形，她忙鬆手。

少年把她帶到長椅上，連連深呼吸了幾口大氣後，取回籃球。

許笑韻看著他的背影，心裡想這少年不太壞。

少年坐到她身旁，雙手把玩著籃球：「你叫甚麼？」

許笑韻回：「許笑韻。」

少年問「哪個字？」

：「許諾的許，笑容的笑，韻樂的韻。」

少年把她的話念了一遍：「許諾的許，笑容的笑，韻樂的韻…名字真好！」露出燦爛笑容：「我叫白楚天！」

從始「白楚天」三個字，便深深走進許笑韻人生裡。

：「喂那個誰！」遠處有人喊。

許笑韻回神，四處張望，她看見全部人都看著她。她快步走到李金導(dǎo)演身旁：「喚我嗎？」

李金盯著攝影機看也沒看她：「老子不喚你，難道喚你娘？」

許笑韻想不到有人膽敢喚她的老媽，她問：「李導(dǎo)有甚麼事嗎？」

：「缺了一個人打燈，你去旁邊。」

許笑韻不可置信：「李導(dǎo)我…」

李金卻打斷她：「不想幹嗎？快點！」

白楚天瞧見忍不住：「她不是…」

：「楚天哥！」秦藝玲抓住他胳膊：「這段劇本人家好像看不明白…」

許笑韻看去他，又看看四周，她深呼吸，她忍。

：「初情戀意第一場！」

許笑韻舉著白光燈看去楊柳樹下的一對男女。逃課的初遇被改編成……女主角摺了很多藏著悄悄話的紙飛機，給男主角撿了的浪漫文藝情節(jié)。她心裡想，都及不上我寫的女主角跳湖，男主角英雄救美的情節(jié)吸引。

下午的戲很順利拍完，等到晚上八點再回來取景，中間有三個小時空檔。

因為要交還場地，劇組沒有預(yù)備盒飯，眾人都離開吃晚飯去。許笑韻想走到學(xué)校對面的快餐店，這裡的炸雞雖然不比肯德基好吃，但勝在近和便宜。

黃昏五點，快餐店坐滿下班人潮，她只好買了個外賣，打算隨便找個地方坐。

走出快餐店瞧見一輛灰色的保母車，車窗調(diào)下：「笑韻上車！」

許笑韻跨上車後座，白楚天拿去她手上的外賣，瞬間車上充滿香脆炸雞味。

許笑韻問：「你怎會在這裡？」剛才明明看著他走。

白楚天拿起炸雞咬了口：「等你。」

她不解：「等我？」

白楚天把雞塊放回盒子裡「：今天辛苦你了！」

今天許笑韻一直舉著白光燈站在太陽底下，她不怕曬黑，她只擔(dān)心自己會否中暑。

白楚天說：「你放心，我會跟他們說清楚。」

許笑韻忙阻止：「別！打燈挺好的，可以學(xué)多樣新技能。」其實她只是擔(dān)心白楚天替她出面，會被人背後嘴嚼。

白楚天睜著明亮的雙眼，大手在外套遮掩下握緊她的手。

今天的司機不是阿青，在陌生人面前保持距離這一點，許笑韻清楚知道。理智告訴她要抽回手，可她捨不得，即使他的手剛才摸了炸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