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子外，一隊商隊馬車上百人的隊伍在半山腰扎營。

群星夜幕下，他們升起營火，幾個傭兵守在周圍，其余的人圍在一塊吃著喝著閑聊著。

而令人矚目的是，一個看著像是領隊的男人沒有和他們聚在一起，而是一個人坐在一片火堆旁，等待著客人，幾個傭兵守在周圍，防止其他人靠近。

“就這么把我們叫過來，你不怕引起懷疑嗎？”維娜看了一眼把他們從鎮上旅館帶過來的仆從，對著眼前的男人說道。

“不會的。”

男人搖了搖頭，臉上露出淡然的笑容，他揮退了他周圍的仆從和傭兵，對著維娜說道：

“每年的這個時候，我家族的商隊都會從穆斯城一路北上，路過這個鎮上。這個小鎮對我們的到來也早已習以為常。作為一個商隊的領隊，在聽聞鎮上來了冒險家和白發的亞魯特人，招呼來看看有什么買賣，能打聽出什么商機，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你這樣的人竟然會大搖大擺的成為商隊的領隊，這倒是很出人意料。”一旁的塞彌亞面色疑惑地看著這個男人，說道。

男人聳了聳肩，語氣隨意地說道：“雖然我確實參與了邪祭，但我這種小魚小蝦，只要跑出來了，教會自然懶得管我，對于他們來說，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倒是你，亞魯特族的姑娘，我清晰地記得我殺死了你，沒想到你竟然活下來了。”

這個邀請了艾維爾三人來到鎮外的男人，正是那日神許山操控火焰的男人，普斯卡。

普斯卡的驚奇讓塞彌亞皺了皺眉，她語氣生硬地回答道：“我自然有我的求生手段。”

女孩語氣中反感讓普斯卡挑了挑眉，他著重看了一眼一直在觀察他的艾維爾，說道：“嘛，邪祭的事情之后再說吧。現在我們先來談談眼前關于這個小鎮的事情。你們對它有多少了解？”

“我們才剛到鎮上，對這里一無所知。”維娜看著普斯卡，搖了搖頭，說道。

聽到這個回答，普斯卡摩挲著下巴，看了看面色凝沉的三人，輕笑道：“看來之前的刀劍相向讓我們之間有著無意義的隔閡。”

普斯卡嘲弄的話語讓維娜瞇起了眼，回應道：“當一個企圖召來邪逆，打算殺死數十萬人的瘋子正坐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不是每個人都能與之推心置腹的。

維娜尖利的話語沒有讓普斯卡臉上的笑容有絲毫的動搖，他只是搖了搖頭，感嘆道：“看來不把之前的事情說清楚，我們連正常的對話都建立不了。你說我想殺死數十萬人，但實際上，那個邪逆一來就沒了，不是嗎？”

一旁聽著兩人對話的塞彌亞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沉思的艾維爾。而維娜盯著眼前這個神態游刃有余的男人，問道：

“你早知道那個邪逆會不見？”

普斯卡有點好笑地回答道：“這我哪可能早知道，我只是個三階的窺秘人而已，說實話我也沒想到那個邪逆竟然這么快就被處理掉了。”

“既然你不知道，那你又如何辯解你的惡行？”維娜問道。

“雖然說我不知道，但不意味著我對此毫無預期，”普斯卡的臉色有著相當的余裕，說道，”事實上，我一開始就覺得穆斯城不會有什么事，而且雖然我沒有看見它是怎么沒的，但我大概能猜到是誰處理掉他的。”

“誰？”維娜神色一凜。

“我召來的那個邪逆可不是什么普通貨色，它可是個九階的大家伙。”普斯卡臉上露出微妙的表情，“能夠這么快速地解決掉它的，除了那些個靈界的邪神，在人類世界恐怕只有威名赫赫的那幾位了......”

“你是說......”維娜已經知道普斯卡指的是誰了。

“就是你想的那樣，遷衍教會的教宗閣下。”普斯卡鄭重其事地說道，“在我舉行邪祭儀式前他就已經來到了穆斯，這也是我能夠預想到這個邪逆掀不起什么大浪的原因。”

聽了普斯卡的話，維娜稍加思索，便發現了問題，

“不對！你怎么知道教宗大人會過來，而且如果教宗大人真的在穆斯城，你的邪祭儀式開始的瞬間就會被他感知到，哪里輪得到我們來對付你們？”

維娜的質問并沒用出乎普斯卡的預料，他平靜地看著維娜，回答道：“如果只有我，那我自然不知道教宗閣下的動向，也無法瞞著教宗閣下舉行邪祭，但如果只有我，我哪來的動機和勇氣去召來九階的邪逆呢？”

普斯卡轉過頭，遠眺著穆斯城的方向。夜幕下，群山連綿，如巨獸伏臥，寧靜而悚然。

“那是一個正在進行棋局，邪神與教會在博弈，而我只是一個已經退場的棋子，與那陰謀已無關系。你出現在這里，想必也是和我一樣吧。”

“你們到底在謀劃著什么？”維娜聽著眼前男人半遮半掩的話，有些煩躁地問道。

“誰知道呢，我只能說，那個邪神知道教宗在穆斯城，讓我召喚邪逆的目的也僅僅是為了制造混亂。至于為什么需要九階的邪逆在穆斯城制造混亂，那就涉及到那些大人物的謀算了，我這個小卒子可就不知道了。”普斯卡聳了聳肩，語氣顯得很灑脫。

普斯卡一臉若無其事的樣子讓維娜有些不爽，就算普斯卡解釋了邪祭不會有大的危險，但他對參與邪祭無所謂的態度依然讓維娜有種排斥感，她不覺得會給人類帶來苦難的邪祭是一種可以輕松對待的東西。

她看了眼車隊，語氣里不由得帶上了些許的諷刺，開口問道：“你利用你的家族做邪祭的勾當，不怕牽連家人嗎？”

“你覺得我的邪祭行動是害了我的家人？”普斯卡表情鎮定地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一旦你的行為被教會發現，你的整個家族都會被清算。”維娜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平靜的表情，皺著眉頭說道。

聽了維娜的話，普斯卡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我們家族一直做的都是農產品加工和貿易的，比起其他商品掙得不算多，但勝在平穩，與政府的合作也一直很愉快，至少在兄長成為族長前是這樣的。”

普斯卡從背后拿出一把能石手槍，撫摸著那金屬的槍管，眼里閃爍著莫名的光彩：“兄長是我們家族的族長，但他是個很有擴張欲望的人，內戰后，順著政局動蕩的變化，他開始做起了軍火貿易，滾滾暴利之下，我們這個原本只在穆斯城聞名的家族也一躍成為了一個在全國都很有影響力的商業家族。在政治立場上，雖然根基在穆斯，但兄長他卻傾向于貴族集團，他認為貴族集團主張的政治形態能讓他更有利可圖，在一個中央政府虛弱的國家里，他這種大商人也能擁有更大的政治影響力。”

說著他將槍械和配套的彈藥都丟給了維娜，微笑著說道：“送你們了，北洛斯帝國的新型款式，緊俏貨，算是賠禮。等下進鎮上，也能讓那人覺得你來我這是買了點東西的。”

維娜接過槍械，看了眼普斯卡平靜的表情，沒有說什么，把槍收了起來，等待著普斯卡的下文。

“我這次在邪祭中用的資源都是來自于我的兄長，而我早已和我妹妹商量好了，這次邪祭的責任會完全推給兄長，她將私下與斯科特閣下溝通，由我妹妹取代兄長成為新的家主，家族也會倒向王室，這樣我們家族擁有的勢力也將成為王室的政治資產，王室自然會保護我的家族。教會那邊知道我這種只是小魚小蝦，面對王室的袒護，為了不讓斯科特在穆斯城的事阻礙教會，教會也就不會追究我們家族的責任了。”

普斯卡將自己的安排和盤托出，表情很是自信。維娜想起來她在離開前，穆斯城局勢還算安穩，沒爆出什么大事，看起來他的安排是順利進行了。

聽著普斯卡的話，維娜說道：“這么說來，你邪祭的目的就是推翻你的兄長。看起來你似乎和你的兄長有仇。”

“不！我很愛他。”普斯卡搖搖頭，眼里閃過一絲哀傷，“我少年時年輕氣盛，和兄長鬧翻了，一個人賭氣跑到西北群島去冒險。我的兄長花了很多錢，在好幾年內雇了好幾批冒險家在暗中保護我的安全。在個人方面，我很敬愛他，我知道他作為兄長一直都盡力地讓著我和妹妹，保護著我們。”

普斯卡輕嘆了口氣，眼神有些壓抑，說道：“我之所以要推翻他，只是不想他在深淵里越陷越深，把這個家族帶到萬劫不復的境地。”

看著普斯卡這副樣子，維娜突然有所明悟，她看了山下夜幕里安寧的小鎮，喃喃道：“所以，你的兄長......”

“沒錯，他做了奴隸貿易的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