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平靜。

兩個半月后，九月二十日。

夏嵐做完持續(xù)了大半個月的押運委托，和斯卡蒂一起回到了羅德島本艦上。

停好越野車，他便對斯卡蒂說道：“我先去找凱爾希匯報任務(wù)，你先去買飯吧，我很快就回來。”

“嗯，知道了。”她點了點頭便也開門下車了。

兩人收拾好東西，接著便暫時別過。

雖然斯卡蒂一開始是死活都要待在他身邊，但現(xiàn)在都是老夫老妻了，沒什么事情的時候也沒纏得那么死了，畢竟夏嵐給予了她足夠的安全感。

而在過去的兩個月里面，他們開始逐漸從終端上面接取一些簡單的任務(wù)，比如說做做送東西的任務(wù)、還有簡單的開采任務(wù)之類的，倒也沒有什么重大的事務(wù)。

這次的押運任務(wù)算是最大的了，而且還不僅僅是押運……

片刻，夏嵐叩響了凱爾希辦公室的門。

“進來。”她的聲音依舊是那般淡漠而沉靜，蘊藏著難以捉摸的沉郁。

夏嵐推門進去，從包里拿出一份普通的任務(wù)報告，放到了凱爾希桌上。

“這是本次在烏薩斯的物資押運任務(wù)報告，沒有損失，經(jīng)歷一起戰(zhàn)斗。”

凱爾希微微點了點頭，一邊翻看著報告一邊問道：“情報？”

夏嵐也拉了張椅子坐下來，臉上帶著些許煩惱道：“烏薩斯的感染者與平民的矛盾愈發(fā)激化，再這么恐怕遲早會發(fā)生暴亂，而且還不是小規(guī)模的。”

仇恨與矛盾并非簡單的文字或圖片所能概括的，唯有親身經(jīng)歷過才能理解這其中到底又多么恐怖——無論你以感染者或是非感染者的身份行動，都會有另外一邊的人瘋狂地敵視你。

“切爾諾伯格的感染者數(shù)量已經(jīng)抵達了警戒數(shù)值，整合運動成員已經(jīng)隨處可見，那里預(yù)計會成為爆發(fā)點，至少是之一。”

凱爾希微微頓首，神色依舊平靜地思索起來，許久才點了點頭道：“你理應(yīng)已經(jīng)察覺到那里面的‘東西’，他便是我與你提到的人。”

“不論做出何等改變，我們終將會走上過去早已既定的道路。”

“嗯。”夏嵐也微微嘆了口氣，凱爾希這意思便是她已經(jīng)決定要去找博士了。

他此行押運物資僅僅是表面上的任務(wù)，而真正的任務(wù)是探查切爾諾伯格內(nèi)部的感染者局勢，并且簡單調(diào)查石棺的運行狀態(tài)，就現(xiàn)在看來那里沒有任何人涉足的跡象，被完完全全地封禁了起來。

“那么，就到這里吧，具體的計劃由你來確立，我會在必要時刻解放我那尚未成熟的武力。”夏嵐說著便起身，打算離去。

“這里還有一件事情，你可以考慮參與。”凱爾希突然從桌上的文件堆里拿出了一份文件，推到他的身前。

“嗯？”他微微一愣，接著便正色看起來，但入目的竟是熟悉的符號以及名稱。

“危機合約？！”他不禁有些驚訝地問道。

如今的他已經(jīng)了解，凡是危機合約A級以上的任務(wù)，其行動基本上都伴隨著不小規(guī)模的傷亡，而這個任務(wù)等級則是A+，已經(jīng)超過了他與米娜爾經(jīng)歷的那一場行動，那一場算是A級的。

凱爾希沒有說什么，僅僅是示意他繼續(xù)看下去。

夏嵐只得仔細地翻看起來，眉頭是愈發(fā)緊皺起來，看完以后也沉默了許久才質(zhì)疑道：“這處……基地……與我們有何干系嗎？而我們剿滅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

凱爾希稍微坐正了一些：“這也正是我們需要考慮的，利與弊的比較：成功了即能帶來資源與支持，失敗了會造成人力資源的大規(guī)模損失。”

“如今的羅德島已經(jīng)無法再等待，世界的感染者局勢也意味著，我們作為一家感染者企業(yè)的身份正受到壓迫，容我們生存的余地正在被侵蝕。”

“……”夏嵐無言，又看了幾眼手上的任務(wù)合約，問道：“這其中的細節(jié)你們還沒談完嗎？這上面的信息過于簡略了。”

凱爾希點了點頭：“如果你愿意參與的話，那就今天下午三點到作戰(zhàn)部開會。”

夏嵐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離去。

走在走廊上，他一直想著凱爾希的話，這也不是難以理解，本來作為感染者企業(yè)的羅德島就不是很受待見，如果接下來全世界的感染者發(fā)動了暴亂，那么即使他們沒有任何作為也會被那些非感染者敵視。

他可是在這次烏薩斯之行中經(jīng)歷過敵視了的。

只因這血脈之中流淌的源石。

“哪怕是殘忍地扼殺……我也要做。”

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提前毀滅整合運動的準備了，如果這次烏薩斯之行的時候能遇上塔露拉，他甚至可能會直接將其抓回羅德島……再不濟也要先把她體內(nèi)的科西切給滅了。

感染者的暴動固然是傾瀉積壓在靈魂之中的怒火，但更多的卻依舊是一場向著死亡的奔赴。

把苦難當正義來宣揚，把犧牲當奉獻來贊美，把悲慘當堅強來布道，這是一種惡毒。惡毒有很多種，其中最為惡毒的就是贊美苦難與犧牲。

……

“夏嵐？你回來了。”背后傳來少女的喚聲，讓他從這愁緒之中回過神來。

他轉(zhuǎn)頭望去，見是抱著一臺終端（大點的平板電腦那種）的迷迭香，也笑著招呼道：“呦，中午好啊，迷迭香，現(xiàn)在是下課了嗎？”

大概是一個月前，迷迭香差不多完成了主要的康復(fù)治療，獲得了自由行動的權(quán)利，而夏嵐也如約地陪她到附近的城市游玩了一圈，帶她去了游樂場，帶她吃了好吃的……

現(xiàn)在的迷迭香已經(jīng)非常接近夏嵐印象里的那般樣子，里面穿著層次透明的衣裙，外面披著一件頗為寬大的羅德島制式斗篷，她腳上的小皮鞋還是阿米婭送給她的。

但她給人的氣氛與游戲里的大有不同，那樣的她沉郁而又迷茫，但現(xiàn)在的她至少情緒之中有著些許輕松的味道。

她走到近前，乖巧地應(yīng)道：“今天的課程是教我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并且還對我的力量進行了更加精細的測試，然后是學(xué)了一些羅德島作戰(zhàn)戰(zhàn)術(shù)，感覺挺輕松的。”

“這樣就好。”夏嵐擼了擼她的頭，問道：“你現(xiàn)在的力量釋放到哪一步了，會感覺有比較勉強的地方嗎？”

“沒有，他們說，我現(xiàn)在的能力在經(jīng)過你的幫助之后就更穩(wěn)定了，即使是全部釋放也不會對我造成太大的危害……”

夏嵐在爭取凱爾希同意之后便花了將近一個月為其進行了調(diào)整，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她精神實體里殘留的負面情緒，并且修剪、改進了其中的一些不完善的地方，這種程度即使是羅德島前最強術(shù)師logos也嘆為觀止。

現(xiàn)役最強自然是他嘍，不過兩人擅長的方面不大一樣，具體要怎么比還真說不好。

“但是，”迷迭香有些苦惱地說道：“我現(xiàn)在總是會不知不覺地就釋放自己的精神實體，雖然不會破壞周圍的東西，但是會傳遞這個感知，就像是剛才……”

“你是遇上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了嗎？”

“欸？”夏嵐一愣，接著便如老父親一般莫名欣喜了起來，頗為感慨地嘆道：“你已經(jīng)……已經(jīng)有余地關(guān)心別人了嗎？”

“什么？”她愣愣地歪了歪頭，并不太能理解他的欣喜，只能感受到他身上傳來的那種……熟悉的氣息，那氣息似是早已埋藏在了記憶的海洋之中，比那痛苦還要久遠。

他笑著搖了搖頭，沒有解答她的疑惑，而是解釋了一下他從凱爾希那里接到的那個任務(wù)。

“會死很多人嗎？”她弱弱地問道，語氣在“死”這個詞上深沉地頓了一下。

夏嵐無奈搖了搖頭道：“如果正常的話，按照羅德島的武力是足以保證成功的，但是這其中的風險誰又說得清楚呢，但我只能說的是，如果我們不去，那會有更多的人受到迫害。”

“那個地方……”他終于是猶豫了一下，在她震驚又憤怒的目光中說道：“那個地方基本上與感染者實驗有關(guān)。”

空氣猛然變得壓抑，甚至就連整條走廊也顫動了數(shù)秒，但迷迭香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穩(wěn)定了自己的法術(shù)，臉上有些羞愧道：“對……對不起……”

但聽得出來，她的確非常在意那件事情，身為親身經(jīng)歷過感染者實驗的幸存者。

“我……也想要去。”她沉聲道，聽上去頗為堅決，沒有猶豫。

夏嵐摸了摸她的頭道：“那你就去跟凱爾希醫(yī)生說吧，就說是我告訴你的，如果她同意的話那一切自然不是問題。”

“我知道了。”迷迭香應(yīng)下，接著便在夏嵐期許的目光中離去。

如果迷迭香始終堅定的話，那按照凱爾希的性格是不會拒絕的。

……

傍晚。

夏嵐坐在角落里，看了那里一圈桌圍的諸位干員，這里除了他、迷迭香、斯卡蒂，以及其他幾位干員之外，全部都是精英干員，而凱爾希、阿米婭、可露希爾、華法林這四大羅德島創(chuàng)始人自然是都在。

這場會議已經(jīng)敲定了這次的主要參與者，而二段的情報更是在人剛剛到全之后就由凱爾希親手公布了出來。

與夏嵐想得沒有差太多，那個基地是以礦石病的研究有關(guān)的，但是令他意料之外的是，他們竟然是借著制作礦石病抑制劑的名頭，暗中發(fā)展了大規(guī)模的礦石病改造、研究。

其惡劣程度可比夏嵐經(jīng)見過的所有都惡心多了……哪怕是他看了情報圖都感到震怒，更不要說是他身邊的迷迭香了。

如果說他們經(jīng)歷的是普通表達上的“改造”，那迷迭香經(jīng)歷的能直接稱作是“精雕細琢”，而斯卡蒂經(jīng)歷則是培養(yǎng)倉再造了。

他輕撫懷里迷迭香的脊背，無奈道：“我們會解決他們的，我們會將這個并不完美的世界……變成我們所期望的樣子。”

“我們是一朵薪炎，焚盡世間諸惡……”

……

阿米婭起身，神色肅穆地說道：“那么，這次會議就到這里了，任務(wù)時間定在十月八日，除了現(xiàn)有的參與者名單，后續(xù)的補充人員會隨著情報的變化而定。”

“了解”“明白”“收到”……

在一陣回應(yīng)聲之中，諸多精英干員離場，而夏嵐也讓斯卡蒂帶著迷迭香先去食堂，順帶讓那悲憤的女孩兒冷靜冷靜。

“阿米婭，演講地不錯哦，情報分析也很到位。”他走過去夸贊道：“你越來越像是一位真正的羅德島領(lǐng)導(dǎo)人了。”

阿米婭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哪里……哪里……都是凱爾希醫(yī)生的教導(dǎo)……”

如今的阿米婭雖然還缺少幾分臨場時的果決，有幾分優(yōu)柔寡斷的意味，但是大方向上面還是搞得相當不錯的，在過去的幾個月里她也成長了很多呢……

“嘛~”夏嵐擺了擺手，向凱爾希問道：“凱爾希醫(yī)生，雖然你并沒有太多的意見，但情況并不樂觀，是吧？”

凱爾希微微抬頭，一邊操作著終端，一邊短短地應(yīng)道：“錯誤自始至終都陪伴著這片大地上的每個人，不過區(qū)別便在于，能否阻止或補救那錯誤帶來的后果。”

這話大意是：他們也能承受其代價，而且就算出錯了，夏嵐或是其他的人也會拼命補救，那結(jié)果必然不會偏離大方向。

如若下次遇到了不會再錯，那自然是值得的。

“這可還真是……”夏嵐苦笑著搖了搖頭，他自然是知道溫室里的花朵沒有任何用處，但是他那過于“仁慈”的心卻看不得他們受苦。

苦難固然讓人成長乃至浴火重生，但試問有幾人能愿意看著苦難到來而不提前阻止或者逃離它呢？

“行吧，那就這樣。”夏嵐無奈點了點頭應(yīng)道：“我會去工程部那里再弄一些法術(shù)器材，應(yīng)該到時候能用上。”

他說完便離去了，前往食堂。

……

就在飯點的同時，一臺不過一米高的小巧機械人掏出了終端，看到了上面那個團體任務(wù)，翻看起那其中的任務(wù)描述。

“沒想到啊，沒想到，我的第一個外出任務(wù)竟然是老本行……殺戮……呵。”他喃喃道，緩緩抬起頭望向那嵌在金屬艙里的機甲。

它的表面閃過了縷縷幽暗的光澤。

……

工程部中，熱火朝天的冶煉鍛造間里，一名老工程師看著正在高壓鍛造錘下逐漸成型的巨大劍盾，無奈地撇了撇嘴吐槽道：“他們是打算用這玩意來砸巨人還是擋艦炮啊？”

“嘛，不過那年輕人提供的材料配方還真好用，嗯……附加蝕刻法術(shù)也很卓越，可是讓我開開眼嘍。”

……

羅德島武器準備室中，穿著修女服的女人輕撫早已烙印在血脈之中的輪鋸，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

火紅色頭發(fā)的少女看著自己的終端，將舌尖從舔舐冰淇淋之中掙脫出來，傲然哼道：“哼，終于開始正視我的力量了嗎？”

……

世界的彼方

密布感染者血液味道的金屬“巢穴”之中，身上帶著血腥味的靚麗魅魔女人正仔細為自己的頭盔補著漆，哀嘆起自己接下來的合約任務(wù)，并且打算隨時做好跑路的準備。

“拿他的話來說，這次我是分配在反派陣營了？那肯定是打不過的啊……不過還好這次的任務(wù)強制性并不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