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是恍惚,三月的季節,對于燕國來說時而還會飄落雪花,此刻隨著雷動眼眸轉動,不知不覺的,被黃昏掩蓋的天幕中,雪花漸漸落下。
很快就灑在大地,看起來如整個大地批了一層皚皚白衣。
雪花落在雷動的頭發上,沒有融化,而是浮在那里,隨著清風掠過,或許可以離開。
四周并非是安靜,越是靠近燕國的都城,就越是有馬車出現,此刻在雷動的身后,就有一輛馬車,正飛快地疾馳,其上流光萬丈,不像是凡物。
路過雷動時,掀起了雪花,那馬車的蓋簾也被風吹開一絲,露出了里面一個清秀的女子。
雷動看了眼那女子,神色平靜,但眼中似浮現了幾年前,自己為孜孜學子的模樣,明明不到二十歲的年紀,可此刻的雷動,卻是覺得自己的心,似乎老了一些。
正輕嘆時,那輛馬車卻停在了前面,蓋簾被掀開,其內的女子似回頭看了一眼,等雷動臨近時,那女子從馬車上走下,看向雷動。
“若不是認識你,真的會以為你要去上京趕考。”
“早年讀書曾有科舉之夢,如今消散......”雷動連忙拜拳行禮。
“這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成立護衛銀甲后,無需放棄仕途,你于朝堂上有著身份,也會大有用處。”
看清楚來臨之人后,雷動搖頭不語,這不正是方涵郡主嗎。
“走吧,這雪下的急,路不好走。”方涵看到雷動如今的模樣,不由得輕聲笑出聲,讓他在此等自己,果然沒錯。
雷動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方涵,抱拳謝過,與對方一起上了馬車。
馬車內有一塊碩大的玉石,其上流光旋轉,驅散了外門的寒冷,也能看出燕都皇室的富足,外面還有著銀甲軍駕車,這一切都可以看出不少細節。
尤其是那銀甲軍盡管身穿一身銀甲,修為波動被阻隔在內,可他身上的冷冽氣息,一看便是常年廝殺之人。
“到燕都還需幾日時間,不必如此拘束,你是我這一脈的人,理應相互幫襯。”方涵坐上玉臺后,笑道。
“多謝郡主,再放開的話,恐怕你就會想你姐姐一樣了......”雷動笑著開口,目光落在了方涵身邊的書卷上,寫著阮經二字,古色古香,一看就不是拓印之本,而是古書。
“儒家古書,需要便贈與你。”
“郡主不必如此,古書而已,若真有心,在下借閱一段時間,必當奉還。”雷動神色一正,在馬車內不便起身,可以同樣抱拳一拜。
“我這一脈最不缺的,便是關于姬父的書籍,因為......皇室便是姬父之后。”方涵急忙扶住雷動,笑著出生道。
“禮仁大姓,姬父之脈,雷某車內失禮,還望殿下見諒。”
“不必如此,姓氏而已,先祖輝煌,在下為子孫,可卻連納然鐵騎都掌控不了,慚愧之至。”方涵抱拳回禮,兩人重新坐下。
“殿下此話不對,此姓造化而臨,傳之上古,姬父之后,即便是不成大器,但只要心存仁禮,便是大儒人生。”雷動嚴肅開口,此刻像極了之前為學子時,教書先生的模樣。
“殿下,何為儒?”雷動沉默,片刻后抬頭,看著面前的方涵,平靜話語傳出。
“禮樂、仁義、忠恕、中庸,方為儒。”方涵不假思索,立刻開口。
雷動沒有說話,看著窗外掀起蓋簾時吹落進來的雪花,許久之后傳來聲音。
“什么又是人生?”雷動問道。
“人生?”方涵一愣,遲疑了一下,沒有立刻開口。
車廂內寂靜,唯有外面的風雪之聲吹打,雷動抬起右手,拍打在儲物戒上,漸漸有白芒電弧落在他的手中。
“這電,唯有陰雨天氣才可出現,它只能存在介質上,所以這弧線,便是它的人生。”雷動輕聲開口,右手收回時帶著白芒電弧靠近方涵,可以看到這條電弧游走完弧線,成為了白芒,流氓消失在雷動的掌紋中。
“電,只可存在于介質,散去后,它便會消失,這也是它的人生,無論它如何向往空中雷電法則,可它......只能悔恨。
電在我手心成為了電弧,因為這里本是它的世界......”雷動右手抬起一揮,將手中的電弧向著馬車外一揮,頓時這些電弧落在外,在那方涵看不到的天地中,帶著欣喜之色緩緩消散飛入空中。
方涵愣在那里,神色露出茫然,直至馬車進了城門后,雷動的聲音淡淡傳出。
“殿下好生思索,雷某找尋一些物品,如若不放心,可派人跟隨于我。”雷動抱拳一拜,起身走下馬車,踏著落雪,漸漸走入街頭。
“向往天空,可卻只能存在于介質之上,只能默默消散......這就是電的人生么。”方涵看向遠處雷動的背影,喃喃低語,許久下了馬車,雙眸之中對于雷動的好感,越發增加。
燕國,在以南蠻之地阻斷,或許曾經是一體的南川大陸上,處于其中央,與西陸連接的燕國。
準確的說,是在南川大陸的中央,雖然不曾靠近南蠻之地,可距離這里翻越不知多少座大山后,還是可以看到南蠻之地的富饒。
燕國不大,百姓不多,主以修士為主,可城內依舊是一派繁花似錦,盡管黃昏后城池內依舊飄零著雪花,但在這雪中家家戶戶的燈火,依舊給有家的人一種暖意。
至于無家之人,或許走在這樣的黑夜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孤獨吧。
雷動走在街頭,天色已暗,白日里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此刻于街頭也見不到幾個,大都是帶著斗笠,匆匆趕路。
抬頭遠遠望去,可以依稀看到在燕國的一座城池內,有一座極為顯眼的建筑,那是一處閣樓。
燕雨樓。
高聳足有百丈,盡管不如山,可挺拔在這城池內,格外的引人注意,此刻風雪模糊了它的身影,但卻帶不走它身上的華麗氣息。
向外燕都,向外東土,遙望都城。
這種城池,雷動沒有來過,這座燕雨樓,雷動沒有看到過,可此刻走在街頭,看到這處閣樓的第一眼,他就明白,自己......沒來錯地方。
他曾經的理想,自己能有一天,于朝堂的身份,踏上自己想要的位置,去遙望一眼遠方的天地。
雷動默默的看著風雪中的閣樓,許久,許久。
“希望這里面不會讓我失望,這是我往后時間里,唯一空閑下的時間......”雷動向前走去,望著燕雨樓,喃喃低語。
雷動沉默,他永遠忘不了多年前的那一天白日發生的一切,從那一天后,他的童年沒有了,他的性格也不再是無憂無慮,而是變得很要強。
從那一天后,雷動就有了一個夢想,他要強大的修為,強大到可以無憂無慮做自己喜愛事情的修為。
外人傳之,他沒有親朋故友,可雷動知道,一直存在于心底的話語。
“成大事者,要懂得放下,才能行的更遠,放得下,才能拿得起......
舍棄,也是種取勝之道,放下,也是一種天意。”
他也不會忘記自風云宗后,聽到的燕都李家傳來的嘲笑話語。
這些事,他沒有和任何人說,只留在心底。
雷動望著越來越近的閣樓,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腦海中浮現了這么多的往事,輕嘆一聲,他的嘆息在這風雪中,被吹動的支離破碎。
“或許這也是一生之中必然經歷的事情,越早明悟,也是一種大道所在。”雷動輕聲喃喃,走進了閣樓的區域,抬眼望去。
風雪很大,陣陣風的嗚咽傳遍四周,卷著雪花,似不斷地撞擊在閣樓上,在這里看去,這座閣樓的修建很是講究,如一座寶塔一般。
盡管此刻是雪夜,可在這閣樓四周依舊有燕國的士兵巡邏走過,每一個士兵身上散發出的修為,赫然都是凝氣巔峰。
在這閣樓頂,風雪在外呼嘯,風聲更大,雪也更濃,雷動站在那里深溪口氣,遙望遠方,可看到的只有學,看不到東土,看不到燕都。
“我走的路已不同,可方向卻是不變,大道同歸......”外門的風吹來,散開他的長發,雪來臨,雷動默默地站在那里,許久思緒起伏,仿佛認可了雷動的人生,如同陰云電弧一般。
許久,雷動閉上了眼,盤膝坐在了這種閣樓上,靜靜的打坐。
深夜,風雪更大,整個城池內的燈火大都熄滅,在這閣樓上,整個城池一片漆黑,如同披上了一件黑衣一般。
在這漆黑與安靜中,雷動閉上的雙眼內,浮現出的是多年前,于風云宗內,小天與方涵風雪時的溫暖。
三天的時間,在雷動的默默注視內,漸漸流逝了,雷動眼中的光芒,也從開始的微弱,直至明亮,直到現在的平靜。
許久、許久,一夜風雪過。
清晨時,雷動睜開眼,不知是他第一眼看到了方涵,還是方涵第一眼看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