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馬車的那一刻池露做夢也沒有想到，昔日姐妹情深的池羽只能在遠處眼眶紅了又紅。自己終究是走上了和親這條不歸路。

“露兒，現在仍然是保命要緊。”母妃眼淚汪汪地對她說出這些。

母親好似站錯隊了，或是做了什么其他的錯事，抑或是根本沒有做什么。

才會導致她的今天。

池露閉了閉眼，父皇被軟禁生死不明，什么皇子都是該傷的傷該亡的亡，三王爺一向是心狠手辣之人。

這個時候說這些有什么用呢。

巫熠總歸也不會回來了。

云國落入他人之手。

自己的命從來都不在自己身上。

池露穿著大紅的嫁衣上轎，突然能夠感受到曾經自己在城墻上看著池洇的車轎不知該作何感想。

其實她并沒有那樣厭惡池洇。

只是她覺得她們出身不同，而理所當然地壓了池洇一個頭而已。

可是現在，她卻覺得能夠再歸國是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哪怕名聲盡廢。

池露在云國的最后一天，留下了兩串淚水。

*

兵馬已經集結到差不多的時候了。

巫熠先前培植的將軍們一個個忠心耿耿，只想著復國大計。

池洇看見這聲勢浩大的樣子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所幸有湛辰在旁出謀劃策，她也不至于自亂陣腳。

“今天下雪了。”

陶瑜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望著底下正在操練的兵馬。

“他早就想到會有這一天了。”池陰聲音很小，像是自言自語。

他走的那天穿著黑金色的鎧甲，身后的大旗在張揚地飛著。

原來戰無不勝的將軍未必會贏，原來傲骨終究會在塵世中無情碾碎。其實她仔細想想，自己何嘗不是變了許多。他的莊子和錢的流向全部交由她手里，她的決策也很正確，自己提供了生產源也做起了很大的生意，完全能夠支付得起現在將士們的開支。

她從那個溫柔待人對于一切冷冷淡淡的性格，現在也成了轉身之間還有些巫熠不容拒絕的果敢和風范。

大家心里都憋著一股氣。

至少要把大將軍和眾多將士的仇報了。

池洇低垂下眼，已經習慣了喜怒不形于色。

陶瑜頓了頓，片刻以后才開口。

“池露，那位五公主，消息傳過來的時候人都涼透了，只說是對白國王后大不敬。”

陶瑜聲音很淡，仿佛是不相干的人。

事實上也就是不相干的人，她見慣生死，對于池露這樣沒有太多腦子的人實在也同情不起來，她覺得至少池洇能從剛才那樣神傷的狀態中回過神來吧。

池洇果然聞言抬起了頭，不過眼神中沒有落井下石或是嘲弄，反而也只是同陶瑜聽到這個消息一樣，怔神片刻又無話可說。

她與池露之間沒有什么深厚的姐妹情分，池露那樣父皇專寵出來的個性也在白國那樣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是生存不下去的。

至于什么大不敬，誰又能知道呢。

云國與白國兵馬倒是走得極快，可是消息的傳播卻真是極慢的，即便是貴妃費盡千辛萬苦想要查也是有求無應罷了。

池洇只能微微嘆口氣。

如果她答應嫁給寧泰，也許現在嫁過去的不會是她。說不定更會是個行過冊封禮的假公主，畢竟她沒有像當時的她那樣，被指名道姓的要求著。

這世間憐惜她的還會有誰呢。

貴妃，父皇，也許還有寧泰。

池洇思緒隨著底下的將士們的呼喊聲飄遠，想起一切剛剛開始的時候，池洇拿出莊子里所有曾經攢著沒用的錢發出給了在戰場上身亡的將士的家里。

讓巫府重新把錢全部在皇宮鞭長莫及的地方提出，韓景止、金檸、湛辰、孫遲、影一、莫司、陶瑜，也許還有那位幽玄，他們或明或暗地相幫，才有今天稍好的局面。

說起來真是有段時間沒見幽玄了，他自知白國的情報網有誤傳遞了虛假的消息理虧，現在已經在想辦法找補了。

池洇無聲地笑笑。

想起巫熠也曾經站在她這樣的角度看所有的將士操練，她如今也站上了他的位置。

只有這樣她才能感受到和巫熠相同的氣息。

多少次午夜夢回的時候想到若是他走之前她不再固執地糾結，自己是否現在能把心放寬些。還是他原本就是壞的，故意不理她，故意算好了這些。

池洇眼睛有些酸澀，可是知道不能在這樣多的人面前失態。

這時候湛辰不知道從哪里出現，從前方擋住了池洇的身形和陶瑜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