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需要沐浴齋戒三日，這三日里眾人就需在寺廟里修身養性，好在并沒有限制眾人的行動，泰華寺的風景也算是秀麗，來者大多都是相伴賞景。

李翱早間起來的時候出門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桃林深處，懷安已經起來了，眼看著正在往水缸里倒水，看來已經勞作了有一段時間了。

李翱愣神了一下，而后下定決心一般往林中走去。

腳下是被踩碎了的落葉枯枝，發出清脆的沙沙聲響，直至走到草屋前面，待李翱頓住，那聲響才算作罷。

“大師好生覺悟，一大早的就起來勞作，昨日聽說大師修的是苦行道？”李翱在懷安不遠處有禮說道。

說話之前她觀察過四周，都已經收拾得規規矩矩，該有的一應俱全，柴火也在一堆得老高，看這樣子，想必是天還沒亮就起來了，這打水也是最后一步了。

懷安將手上的木桶放下，淡淡對李翱說道:“沒有修什么道之說，只要心中有佛，修什么都是一心向道，懷安只是在自我放逐罷了。”

李翱一愣，沒有想到李翱會說出這樣的話，隨即朗笑，向懷安作揖:“大師境界我等凡人實在無法毗及，在下大良七子，李翱。”

懷安起先還神色淡淡，待聽了李翱自我介紹之后眉目動容:“是你！”

突如其來的改變讓李翱有些摸不著頭腦，疑惑問到:“大師從前聽說過我？”

懷安眼中閃過失落:“不曾。”

有些事，有些人他自己放在心里就好了，無需要說出來，這些年他時時關注著坤城，又怎么會不知道那人收養了當今圣上七子，名喚李翱，這么多年又終于接觸到了與那人密切相關的事物，怎會不激動。

“你皇祖母，可還好。”強忍住心中的那份悸動懷安向李翱詢問道，那人好像極為不喜泰華寺，從她能夠自主以來便沒有再見過她來了，在位期間甚至不惜直接將祭天儀式改在燕山，也是，這里確實并沒有她什么美好的回憶，可是，想她啊。

李翱心有七竅心，可是那顆心都用來看別人去了，一下子恍然驚覺為何寺廟里會有那樣的傳言了，原來罪魁禍首都是眼前這人，心中頓時惱怒，好像自己珍藏多年的寶貝被人玷污了一般，再開口也沒有了之前的謙和有禮，義正言辭對懷安說道：“大師乃一介高僧，有些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勿要肖想了，省得害人害已！”

懷安聽了李翱的話苦澀一笑，向李翱作揖說道：“七公主教誨懷安銘記在心，只是勿要叫懷安高僧了，這兩個字，懷安著實承受不起。”

在懷安心中，他早已是罪孽深重之人，該犯的戒不該犯的戒他都犯了，如此污穢之人又怎么配當佛祖的座下弟子，用盡余生來贖罪便心滿意足。

李翱闔首，表示同意了懷安的話。

懷安有心留住李翱，便讓李翱稍等他便進了屋子，沒有片刻就手抱著桌椅和茶具出來了，在空地上擺放好之后向李翱詢問說道：“不知懷安可有榮幸能夠與公主一敘？”

反正當下也沒有什么要緊的事，李翱便闔首同意了：“求之不得。”而后坐下。

此時李翱才有機會好生打量懷安，之前看他勞作的時候只覺得勞苦的生活已經壓垮了他的腰，但是如今將手上的活兒放下來，才發現，此人也是氣度不凡，更難得的是，長期的勞作只是讓他雙手如同枯枝，那張臉竟然還看不出一絲苦勞，明明已經是垂暮之年，看起來卻好像是剛過不惑之年一般，臉上連皺紋都是極少，足以看出他年輕時是何等風姿，歲月總是要將他優待一些。

“大師平日里難道就只蝸居在這一方天地嗎？”在煮茶的時候李翱向懷安問道。

懷安一笑，大有超凡之意，輕笑搖頭對李翱說道：“哪里，每日貧僧會到河下游去與百姓們一起填補溝壑，到夜間方回來歇息。”

說著，懷安還指向山的另一頭，務求讓李翱能夠理解。

李翱闔首，恭維說道：“大師心慈，我為山下的百姓謝過大師了。”

懷安愣神，思緒像是飄到了天邊，話輕的也像是在天邊飄蕩：“只是想讓自己心安罷了，只是怕自己空閑時間太多多想罷了。”

李翱專心看著桌上已經翻滾的白水，不再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