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紀律委員會派了三個人審查這次事件。包括芒奇，亞克斯利和赫敏的另一位老上司，伯恩斯夫人。

問話開始前，馬爾福和她一起站在走廊里等候，他開玩笑說。“我聽說這樣的陣仗上次是對鄧布利多。”

赫敏沒有說話。她的背單薄又彎折，靠在黑色的墻面上，頭發盤成一團，被她壓扁了，擠在身體和墻中間。

“嘿。”馬爾福忽然伸出手，似乎想要碰她的肩膀，或者別的什么地方。

赫敏的目光落在了他的額頭，又滑下來，和他的眼睛碰在一起。“我們該進去了。”

她坐著，微笑，時不時點頭，大多時候搖頭，如果赫敏還有一雙眼睛，能看到她和馬爾福坐在一起的樣子，一定能意識到他們的姿態是多么的相似。相似，但又不同，赫敏的威嚴和馬爾福的毫不在乎，這大大不同，但他們都神態自若的坐在那里，保持著完美的應答情緒，甚至在碰到相同的問題時，搖頭的幅度，也都一樣的克制。

赫敏在最后看到馬爾福和其中一個小個子的女巫握手，出門走到第一個拐角的時候，她的目光不自覺的落在他那枚可以窺探記憶的戒指上。

馬爾福笑了一聲。“我可不想第四次被逮捕。”

“我什么也沒說。”赫敏轉開臉。

“你的表情出賣了一切。”馬爾福說。“部長選舉就在下周。祝你們的候選人成功連任。”

原來他們已經走到了電梯邊。赫敏站住腳步，抬頭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謝謝。”

她走進了電梯，馬爾福站在電梯外，沒有要走進來的意思。

“格林格拉斯明年要結婚了。”他說。

“是的，我聽說了。”赫敏說。

“我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突然……”馬爾福皺起了眉，把情緒表露給她。“我們一直擔心會有人知道我們的事情，但是我以為處理這件事的時候，你和我還會站在一起。”

“我們沒有站在一起。”赫敏說。

馬爾福邁了一步，走進電梯。

“我是說…”赫敏突然局促起來。

“不管是因為格林格拉斯，還是因為魔法部，赫敏，赫敏。”他念了兩遍她的名字，聲音低了下來。“我沒有一天不在想你，我以為不見你會好一點兒，你真該看看我家里的報紙，全都是你的版面。”他似乎整個人都低了下來，“請您告訴我，告訴我該怎么做。”

赫敏有快一分鐘都沒有任何反應。

“赫敏？”馬爾福的耐心還可以有更久，但他還是碰了碰她的手。

她的記憶像是被沖進了下水道，腦袋發暈，四肢發軟，視線模糊，時間在身邊流逝，一切都在崩塌和消失，她飄了起來，抓著什么東西，但她還在漂浮，還在旋轉。

“赫敏！”

“馬爾福！”赫敏緊緊的抓著馬爾福的胳膊，她仰頭看著他，似乎回到了一年前，她在公寓里常常看著他的那個時候。“德拉科…”她近乎囈語。“我不知道……”她借著他的力量，慢慢的站直了身體。“請您放開我。”

馬爾福的表情變得很可怕，似乎下一秒他就會攻擊她似的。電梯終于運轉起來，他還扶著她的一只胳膊，但他們都盯著下行的墻壁。

赫敏不知道她怎么回到辦公室的，但杰西卡抱著文件讓她簽署時，她突然看到自己寫下來的字難以辨認。她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對杰西卡說。“我要出去一會兒，有重要文件的話，替我留在桌子上。”

“要送到您的公寓去嗎？”杰西卡問。

赫敏點頭。

-格蘭杰公寓-

她在街頭漫無目的的走到黃昏，幻影移形回到家里。臺燈亮起一盞，臥室風灌進起居室，外套在魔法下一件一件飛到衣架上。茶壺咕嘟咕嘟的冒起熱氣，她把地毯卷了起來，打算清洗，就在這個時候，看到窗戶外，有人騎著飛天掃帚，默默的看著她。

這一天過得太慢了。

赫敏在心里嘆氣，她和窗外的馬爾福對峙了片刻，最后還是打開了窗戶。

“給我一次機會重新回答那兩個問題。”馬爾福沒等坐下，急切的說。“我認為你一定會幫助我，我確信你會幫助我，我相信您，早在您相信我之前。”

赫敏站在窗邊，冷風吹進來，她的頭發被吹到一邊。

“至于格林格拉斯，我答應她的父親，她需要魔法部的工作來鍍金，格林格拉斯先生會答應，解除和我母親訂下的口頭婚約。我想要告訴你，我一直想要告訴你。”

“只是我沒有給你機會。”赫敏笑了笑。

馬爾福伸出的手愣在了半空中，他忽然意識到。“你一直知道。”

“我都知道。”赫敏點頭。“如果我介意，我們不會有開始。”

“我應該問嗎？真正的原因是什么？”馬爾福問。

赫敏偏過頭，不忍心看著他說出答案。“我不想談論這個，不是你的原因。是，我看到你，就會看到過去的一切。”

“什么？”馬爾福不可置信。

“是的，我以為不會再這樣了。但是我發現，我會想起一切。一切發生在霍格沃茨，發生在后兩年的事情，那些死亡，傷害，流血，爆炸，它們陰魂不散，我控制不了。”赫敏偏過頭。

“就因為這些！”馬爾福聽起來有些咬牙切齒。

赫敏終于看向了他，她看到馬爾福揭開斗篷，向她靠近了一步，他捧著她的臉，寒氣貼在她的雙頰上，他的眼睛幽藍又清澈，怒氣很快消散，而是愉悅和愛意充滿了他的眼底。“這方面我想我很有經驗，格蘭杰女士，赫敏，一切都會過去的。你不必逃避，會有一天，你可以和它們和平共處的。”

“我不需要這些。”赫敏強迫自己把注意力轉移到不斷送進來的寒風，她冰涼的后頸，合頁吱呀吱呀的怪響，火爐里燃燒的爆裂聲，白天紀律委員會問她的那些尖銳問題，自己在馬爾福和其他魔法部事務上的違規行為，甚至她想到了幾年前她被壓在地板上劃破胳膊的場景，還有她孤立無援，在霍格沃茨常常躲起來大哭的無助。這些情緒很快淹沒了其他的情緒，她推開馬爾福。對他說。“我需要解釋，需要計劃。需要平穩的可控的未來。”

“解釋？計劃？未來？”馬爾福的魔杖動了動，窗戶緊閉，風停聲寂。他坐在餐桌上，茶壺里自動流出淺紅色的茶水，他端起杯子，一副要徹夜長談的樣子。“芒奇是唐克斯的走狗，國際巫師聯盟報是唐克斯的喉舌，紀律委員會今天一整天的問話都是要給您定罪，聯盟報的新聞要搞臭您的名聲。我一切聽您吩咐，您需要我怎么做？”

“這不重要，新聞會過去的。”赫敏疲憊的說。

“不會過去的。”馬爾福說。“直到今天，我也因為食死徒的名聲而備受排擠，盡管不想這樣說，但您依然受戰爭英雄光環的庇蔭。這不是之前似是而非的傳聞，是一條新聞頭版，是有人蓄意發酵的輿論，是一柄指向您的尖刀。如果您今天不想談，以后也無意讓它平息，我向您保證，除非第三次巫師戰爭來臨，以后無論您想討論什么話題，無論是小精靈權益法，還是神奇動物保護法，或者特殊巫師群體保護法，每一個向您提出的問題，都不會是關于您的工作，都會是關于我們的情況。”

赫敏不想立刻回答他的假設，她也并不想和馬爾福討論這些問題，盡管他出現在公寓里的一瞬間，她立刻回想起和他一起工作時候的情景，她依然希望這場談話不是在今天來臨。她當然知道會發生什么，但她不知道的是，這件事情究竟會怎樣結束。在他們還在一起的時候，她想過如果被人報道出來，她要如何回應。但當他們分開之后，她希望永遠不必回答關于過去的種種。

幾分鐘后，雖然表面還看不出什么，但赫敏的全部注意力已經從如何應對她和馬爾福的新聞，變成了如何應對她和馬爾福的關系。

“讓我來幫您。”馬爾福再次提出。“請給我您的準許。讓我為您處理好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