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芝在大四那年跟沈續(xù)結婚了，剛滿二十，生日那天的結婚禮物就是兩本通紅的結婚證。同年，三個月后，姚芝查出懷孕了。

跟上一世，簡直一點也不差。

沈續(xù)本來現在挺忙的，他現在進了國家的物理實驗室，工作很重要也很緊張。但每天晚上還是要跑回來安慰小姑娘，早上做好早餐再走。

而且隨著姚芝肚子越來越大，沈續(xù)開始失眠、精神緊張，并且噩夢連連。

有一天晚上，三更半夜，姚芝躺在他懷里，突然感覺沈續(xù)抱著自己的手臂在發(fā)抖。

她睜開眼，看見他又是滿臉眼淚，把她嚇了一跳。

“我吵醒你了……？”沈續(xù)聲音有點啞，他輕聲問。

姚芝小小聲回答了一句：“沒有的，不是沈哥哥的錯。”她看著他的眼睛：“沈哥哥是不是又做噩夢了？”

沈續(xù)怔了一下，點頭：“夢見芝芝又不要我了。”

姚芝往他懷里窩了一點：“這次我不會出事了的。”

沈續(xù)把她摟緊，低低“嗯”了一聲：“芝芝睡吧，沈哥哥也睡了。”

姚芝抱著他脖子親了一下，答應了一聲。

這天晚上沈續(xù)到底還是沒睡著，他一閉上眼睛，就全是噩夢里的聲音。

——芝芝死了。

——芝芝和他們的孩子，全都死了。

他什么都沒了，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個了。

天剛微微亮的時候，他爬起來去做早餐，可是沒想到小姑娘居然拉住了他的手。

沈續(xù)低頭，望見姚芝發(fā)紅的眼眶。

“沈哥哥，我走之后，你是不是很難過？”小姑娘滿眼都是眼淚，“你是不是有怪過我？”

她重生了一世，想給他救贖，想給他光，想一直陪著他，不想叫他還和最開始那一世一樣孤獨死去。可是她好沒用，她沒有救沈哥哥，甚至給了他更多痛苦。從這一世最開始見面他就沒有安全感，他活得比上一世還要痛苦。

都是她不好。

姚芝啜泣起來，沈續(xù)反手輕輕攥住她的小手，俯身親她。

“不是芝芝的錯。”沈續(xù)和她臉挨在一起，眼淚混在一起往下淌，“芝芝走后，沈哥哥其實一直都在一個夢里，夢里的芝芝從來沒有離開過我。”

沈續(xù)又微微抬起身子，擦掉她臉上的淚水：“我只是怕你又離開我，我害怕，我總是沒辦法永遠地擁有你。”

上天何其殘忍，他從來不肯將芝芝賞給他擁有，總是要在他以為這就是一生的時候把他的姑娘收回。

他只是害怕，害怕這一次又是這樣。

他的小姑娘還是不明白，不論她在不在他的身邊，她都是他對這個世界溫柔和愛的全部意義。

如果沒有姚芝，沈續(xù)只會呆在爛泥里，因為沈續(xù)沒有夢，沒有希望。她像是月光，很遠，很高，但那也是他攀登的唯一意義。

沈續(xù)的人生其實只要曾經擁有過那抹月光就夠了，就足夠他的余生都溫暖了。只是他自己貪心，想要把那光攥在手心一輩子。

我們還相遇，你還能愛著我，沈哥哥其實就已經很滿足了。

“芝芝別哭。”沈續(xù)安慰她，“沈哥哥給你做火腿腸，好不好？”

姚芝點頭：“我也要下去。”她也實在睡不著了，昨天晚上也是睡得斷斷續(xù)續(xù)，也睡不深。

“芝芝這么早起來做什么？”沈續(xù)嘆氣。

“我跟你一起去廚房。”姚芝很倔。

“廚房有油煙，對芝芝皮膚不好。”

“我就要去。”

沈續(xù)到底還是沒辦法，妥協(xié)了，叫姚芝在廚房門口等他，總之不許進來。

今天早上沈續(xù)煮了面，加了蛋和火腿。在他把面端出去的時候，姚芝輕輕踮起腳，突然在沈續(xù)臉上親了一下。

“今天也愛沈哥哥。”小姑娘真情實意。

沈續(xù)愣了一下，手里端著面沒手，就也直接俯身親了親她。

“沈哥哥也愛你。”永遠愛你。

***

幾個月后，沈續(xù)實驗室研發(fā)出了重大成果，在學術界引起了巨大轟動。

實驗室相關人員被邀請去到巴黎進行學術交流，姚芝就作為家屬跟著前往了。

學術交流那幾天姚芝被沈續(xù)壓在酒店里休息，生怕她出去亂跑出事。經過上一世的教訓，這次姚芝倒是很乖了。

在酒店里躺了一個多星期，最后一天晚上，有公開的一場交流會，記者家屬都能去，沈續(xù)怕她憋壞，就想著帶小姑娘一起去。

實驗室代表發(fā)言人是沈續(xù)，由于他對這次研發(fā)的貢獻較大，而且又年輕，甚至有場他的專訪。

“在上一世的時候，我也參加了一場國際研討會，也是在巴黎。”臨出發(fā)前沈續(xù)一邊給小姑娘整理衣服，一邊道，“只不過那時候跟著我的芝芝是我幻想出來的，但這一次——”他看著姚芝的眼睛：“但這一次，真的是你了。”

公開交流會現場很熱鬧，學術交流結束后，到了沈續(xù)的專訪。

下面有記者問：“沈先生，您這么年輕，對另一半有什么要求嗎？”

只見這位年輕的研究員目光看向臺下，滿眼笑意：“我有摯愛。”

“年少相遇，窺伺已久，我只要看見她，就是滿懷柔情。”

鏡頭轉向臺下，一名漂亮的少女彎著眉眼，一雙月牙兒眼清亮，小腹隆起。

兩人對視間，世間皆是山河遠。

芝芝，我愛你，人盡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