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點的時候,陳浩短暫地醒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去上第一節課,然后睡了過去。
第三節課響鈴的時候,千短暫地醒了一下,考慮要不要去上上午的課,然后睡了過去。
上午最后一節課下課鈴響的瞬間,他們同時坐起來,沖向了食堂。
八中食堂的味道實在難以恭維,這讓陳浩有些想念錯位神的紅燒肉。大抵是心誠則靈,下一秒,他們身后的窗戶就被人從外面推開,錯位神的頭擠了進來,發出歡快地“喲”聲。
陳浩努力不去糾結錯位神是怎么推開的二樓窗戶,咽下口感跟塑料一樣的干子,回頭看去。
錯位神可能換了具軀殼,他的容貌、身形和之前完全不同,但那熟悉的神情以及大蔥一樣的頭發配色,毫無疑問就是他們的好朋友錯位神。
他蹲在窗沿上,以一種他們從未見識過的活潑神色打著招呼:“我說什么來著,4231年見!”
說完這句話,他便哈哈大笑著從窗沿翻了下去。
千端著碗,茫然地看向陳浩:“他干嘛來了?”
陳浩咽下口感跟塑料一樣的芹菜,嘟囔道:“可能老年癡呆迷路了吧。”
正說著,一樓又傳來打鬧聲,陳浩二人把注意力轉移到樓下的混亂,靠著玻璃欄桿感慨年輕真好,每天吃這種還不如豬飼料的東西還這么有活力。
大抵是心誠則靈,下一秒,他們的餐桌連帶桌上不如豬飼料的東西就被人打翻了。
陳浩和千拿著勺子,開始想念錯位神,至少他老人家沒有浪費食物的喜好。
“絕望碩士、苦澀學士?!”掀桌子的是一個身材高大目露兇光的少年,他打量著他們二人——陳浩猜那應該是打量,盡管他個人的感受更像是被瞪著。說不定人家天生長得兇呢?
“不,我是赤手龍神。”
“我是魔魘破滅者。”
他沒管他們的回答,說:“老大想見你們。”
樓下的喧鬧聲不知什么時候暫停了,所有人都仰頭看著二樓的他們,這讓陳浩有種身處幻境中的糟糕錯覺。
千極小聲地罵了句臟話,向陳浩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不要輕舉妄動,先跟著這個兇神惡煞的家伙看看那位“老大”。
陳浩抱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和空得只剩怨氣的肚子跟在千和少年身后,出乎意料的,那些連句話都不會好好說的初中生們居然畢恭畢敬地為他們讓出一條路,低垂著頭,甚至不敢與他們有眼神接觸。
滿腹的怨氣消解為疑慮,被氣氛感染的陳浩也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恭敬心思走了一段路,忽然想起來以自己的身份根本沒必要在這當孫子,頓時思維轉換,把兇神惡煞的少年當成了自己孫子。
“喂,小毛頭,你這是要帶我們去哪?”
“我說了,去見老大。”
“就是說啊,你們老大誰啊?”
小毛頭突然停住腳步,回身瞪著他倆:“你以為呢?你知道是誰掌控著這里嗎?”
“呃,領主大人?”
“嘁。”小毛頭不屑地冷笑,“領主?名存實亡的家伙,誰服她啊。她可是怕見我們老大鋒芒,特意早生了幾年,在我們老大打出名堂前趕著畢業了!”
陳浩默默記下了這些話,真希望到時候見了夏至他還敢把這話原封不動地重復一遍。
如果把這個世界劃分成金字塔,再根據不同的地域劃分出更小的金字塔,那么金懸分區的金字塔頂端無疑是八中,而八中的金字塔頂端則是小毛頭口中的“老大”。
飛天戰神。
這名字幽默得跟夏至的驚天動地大力神有的一拼。
他們跟著小毛頭走上天臺,天臺上的飛天戰神并非他想象中和小毛頭一樣兇神惡煞背后長倆大翅膀,反而是一個看著相當溫文爾雅的男人,校服外套下是精致的套裝,灰藍色的頭發服帖地蜷縮在耳邊,仿佛被牛舔過一樣。
實在看不出來哪里飛天哪里戰神了。
“你們就是絕望碩士和苦澀學士?”
他的聲音和長相相符,給人一種溫和內斂的感覺,但他的眼神中透著一股他們再熟悉不過的瘋狂,這讓前一秒還打算把他當孫子的陳浩消減了不少氣勢。
他想問問現在換個綽號還來不來得及,千在背后扯了下他的衣角攔住了他,搶先開口道:“驚天動地大力神讓我們給您帶句話。”
飛天戰神的眼睛似乎睜大了些,他身體微微前傾,感興趣地“哦”了一聲。
“驚天動地大力神說了什么?”
陳浩額上滑下一滴冷汗,夏至說了什么?夏至什么都沒說,她知不知道金懸分區有個飛天戰神都難說。其實以夏至的性格說什么都不奇怪,問題是說什么才能震住坐天臺的牛舔頭。
這些讓陳浩緊張的問題一點沒困擾千,他抬手就一句反問塞回去:“你準備怎么向我們證明你就是飛天戰神?”
這話果然震住了牛舔頭,他左手三指搭在下巴上,摩擦著自己根本不存在的胡茬,以作為一個標志性的思考動作。
“不愧是驚天動地大力神派來的人,行事縝密、滴水不漏。我明白你們的意思了,放心,今天之內我會給你們一個答復,讓你們驗證我的身份。”
迷迷糊糊被趕出天臺后,陳浩拍著千的背由衷贊嘆上過正經八百的軍事學校的人就是不一樣,說話都說得圈圈繞繞的,進可攻退可守,什么時候給他開個推薦信讓他也去修讀一下。
千撓頭嘿嘿一笑,對陳浩的贊賞表示感謝,但學校其實不教這個,這都是他照著國王三個大老婆十八個小老婆宮廷斗爭的葫蘆畫的瓢,陳浩要實在想學,他可以試試給楚風翎他娘寫個推薦信,看她愿不愿意再收養個兒子。不過兄弟你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天賦也是了得,稍加用心肯定能超越他成為說話的藝術家。
他倆互吹互捧下了兩層樓,瘋狂博士忽然急匆匆沖上來,慌亂地喊叫道:“絕望碩士、苦澀學士!你們倆被通緝了!”
陳浩第一反應就是花辭又在哪個地方死了,他倆被列為了嫌疑人。可細想一番,他們該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才對。難道是夢樂鄉的事?不,誰管夢樂鄉那種法外之地啊,而且他們也沒干啥出格的事,他打劫還說你好和對不起呢。
難道是禱春森林的事?的確,他們把人家好好的旅游勝地整成了焦土,但當時他們明明把鍋甩得很干凈啊?或者是方碑城,秩序神——他不想這么說,但可憐的空巢老頭,沒人關心他和他的地盤咋樣了。
魔魘神?社會性死亡好幾十年的死鬼,追訴期早過了。
陳浩左思右想,怎么都覺得自己清清白白三好學生,沒犯任何事,為什么會被通緝呢?
“為什么?我們普通家庭普通老實孩子,為什么會被通緝?”
千一怔,迅速瞥了眼旁邊無辜中帶著悲憤、悲憤中帶著自信的陳浩,深覺兄弟你最了得的天賦不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而是干壞事臉不紅心不跳。
“是飛天戰神!”瘋狂博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他發布了你們的通緝令,能把你們打成香腸拖給他的人就有加入他親衛軍的資格!”
他們花了兩秒消化掉這個消息,猛然意識到這就是飛天戰神給他們的“驗證方法”。
剛剛還在互相夸獎的哥倆好當即翻臉,陳浩指責千主意餿,千嗆聲一分鐘前陳浩還要向他學習來著。
他們的爭執只持續了幾分鐘,嘈雜的腳步與咒罵聲從樓梯間底部翻滾上來,千低聲罵娘,從褲腳里撈出從失物招領處拿走的棒球棍;而陳浩則是相當沒底氣地拿出被夏至收走又被他順出來的蒼蠅拍。
“……你知道我們待會的對手是人,不是什么超級大蒼蠅或者有醫學執照的蟑螂吧?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吧,人,人類,最普通的那種?”
陳浩尷尬地笑笑:“總比手上沒家伙好吧?”
千真心覺得他手上這家伙有和沒有幾乎沒差。
盯著下方滾滾而來的暴躁青少年,陳浩心里也有些忐忑。然而,當他緊握手中的蒼蠅拍,一股細微的暖流順著手臂傳導至心臟,隨著心臟跳動勇氣鼓脹,熱血直沖上頭!
有十數年的苦修與可靠的兄弟在他背后,縱使千軍萬馬又有何懼!
站起來,陳浩,站起來主動出擊!將這些不曾見識過真正的戰斗的烏合之眾,一個不落驅逐出樓梯間!
他大喝一聲,揚著蒼蠅拍跳了下去。千半趴在扶手上,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小心別把腳扭了!”
這話顯然是白說,因為他清晰地看見陳浩在落地的瞬間崴了一下。幸運的是,陳浩多少也能算是身經百戰,蒼蠅拍一拍一個準,一時間竟真截住了往上涌的人流;不幸的是,下面的人實在太多,就算陳浩手里拿的是棒球棍也擋不了多久。
他們得找一條能離開這棟建筑物……不,離開這個結界的路線。
千拎起瘋狂博士的領口,質問道:“八中的結界有缺口嗎?”
瘋狂博士擺手否認,頭搖了兩圈驀然想起什么:“說,說不定是有的!我曾經看見劃水海盜和拖拉機之王帶著一個陌生人從鍋爐室出來!”
“拖……這尼瑪都誰啊!你們這就沒點名字正常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