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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6章 生鶴

陳浩相當認可賀羽玄的建議,一左一右像挑扁擔一樣扛起小花和千,臨走前還不忘囑托他:“那能不能麻煩賀兄把這個繭往反方向推遠點?謝謝哈?!?

“等一下,你落了個人。”賀羽玄指著躺在另一頭的黃天悟說。

陳浩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目光閃爍起來。他別開視線,心虛地說:“噢……那個,那個是路人,我也不大認識……不過你要是不趕路的話可以去跟他聊聊天,你倆應該蠻多共同話題的?!?

賀羽玄在墓穴里經歷的十世輪回雖然讓他心理年齡老了不少,但沒能讓他多長點心眼。聽了陳浩的話,他竟然也沒多問,真就傻傻跑去查看黃天悟了。

陳浩掉頭就跑,突然想起自己身上似乎還有搶劫的任務,艱難地回頭望了眼,嘆了口氣,仍是決定抓緊蛛女療傷的時間,挑著兩人拔腿就跑。

這次他的目標很明確,是修女施了一堆亂七八糟結界和限制的湖心小樓。

本以為今天一天起起落落風浪已經足夠多了,從鬼杉林到湖心小樓的路上不該再有什么幺蛾子才對。哪知他大大低估了聚集在鬼杉林中閑人的精力,以及夏至的仇家數量。

“站住,夏懸舟!納命來!”

陳浩麻木地掃了眼零散分布在前路上的十數人,煩躁地“嘖”了一聲。

好在這事解決起來并不難,只消掏出身份證,言明自己是陳浩不是夏懸舟就好。他煩躁的是不知為何這一批批和夏至有仇的人不去找夏至,盡來找他;還有他們是如何知曉他夏懸舟身份的,渾然忘記自己剛來夢樂鄉時是怎樣高調的做派。

然而正當他從空間石里撈身份證時,蛛女下的毒發作。原先的刺麻感徹底升級成刺痛,陳浩感覺像有八個容嬤嬤在往他后腦勺上扎針,還有個柯南不停給他脖子射麻醉針。整個人輕飄飄又昏沉沉的,仿佛擠在籃筐里上不去也下不來的籃球。

花辭的靈術終于起了作用,她神清氣爽地爬起來,面對的便是十數個滿面怒容要求“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的陌生人,以及口吐白沫在地上抽抽的陳浩。

陳浩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拉了拉花辭的衣擺,口齒不清地說:“身……份證……幫我,拿…身份證……”

花辭愣愣地看著他,說出了他今天說了無數遍的:“啊?”

陳浩想解釋身份證在當前情況下的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可下一秒,他就兩腿一蹬昏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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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浩站在空蕩蕩的走廊上,面露迷茫。

就他昏迷前的記憶而言,現在似乎并不是做夢的好時機。

身后響起腳步聲,陳浩回頭看去,只見兩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并肩從走廊盡頭走來。他認出右邊那個戴眼鏡、氣質板正的少年的南宮肅,頓時對這個夢起了些興趣。

老實說,修女收集的東西南北開頭的四個學生中,他對南宮肅的了解是最少的。偶聽夏至和西門師兄聊起,在他心中勾勒出的形象也不過是一個盡職盡責又心累的家長式人物。

誰知道呢,說不定人當年也是個跪著求師姐“菜菜,撈撈”的小倒霉蛋。

南宮肅與另一人穿過陳浩,拐到一個沒有掛牌子門前,敲了三下門。陳浩本來搓著手十分期待接下來的事情,看到南宮左邊那人的背影時,腦袋轟地一炸。

四尾蝎。

雖然夢中這人年輕了不少,發型打扮也沒那么殺馬特,但他很確定,這就是四尾蝎。

“唷,來了??!”

北殷紅拉開門,笑吟吟地半倚在門框上,看著他倆,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那時的嗓音清脆透亮,像跟公雞爭著打鳴的云雀,透著股活勁。只是笑意不達眼底,熱情的假面下藏著些算計,遠沒有如今長輩似的親和感。

他們站在門口扯了會家常:一會說起大皮革廠倒閉,老板帶著小姨子跑路;一會說起最近的任務死了個師弟,還有個師妹半殘;一會又說起修女今年出的卷子實在不通人性,完美避開了她勾的重點……

繞了半天,紅姐終于繞到了正題上:“生鶴啊,老師叫你去死屋找她一趟,瞧我這腦子,都給忘了?!?

四尾蝎的眼睛倏忽一亮,聲音激動得都有些發抖:“老師愿意見我了嗎!她不再怪我……”

紅姐拿出一塊檸檬糖,一邊剝著糖紙一邊說:“本來就不該怪到你頭上,她只是心里有氣,正巧撒在了你身上。這氣散了啊,就沒事了。你快去吧,可別讓她等久了,舊怨剛散,又激起新怨來。”

她“咯嘣咯嘣”地嚼著糖,目送四尾蝎一蹦一跳地離開,笑容寒得瘆人。仿佛她嘴里嚼的不是什么硬糖,而是四尾蝎的骨頭。

“生鶴不頂用了,去了死屋,他就是死鶴了。”她嗤笑一聲,用力地嚼著這個名字,“生鶴,死鶴。帶個鶴字,無論生死,總歸是風雅的。”

南宮肅也面朝著四尾蝎離開的方向,厚重的鏡片擋住了他的眼睛,看不清他的眼神,說出的話卻比北殷紅更加冰冷:“死人可不需要風雅……關鍵的是,我們需要死人?!?

紅姐笑著搖頭:“我們需要有用的東西,人得死在合適的事件、合適的地點才能發揮出用處。發揮出了用處,死活也就無所謂了?!?

南宮肅沒有立即回答,片刻后,才道:“我會嚴格按照要求執行任務。”

北殷紅斜睨著他,臉上那點古怪的笑意消融,口中也不再發出糖果咬碎的聲音。

“你倒是淡定,不怕有一天步生鶴后塵?”

“我不會步他后塵?!蹦蠈m肅漠然道,“因為我清楚自己價值?!?

北殷紅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滯,臉上很快又浮起了笑。這次的笑是陳浩所熟悉的,真誠中帶著點疲憊的笑。

“說的比唱的好聽,你知道自己有什么價值嗎?”

“我是棋子,我有跳出棋盤的能力,但只有呆在棋盤上時,我的利益與執棋者的利益會同時最大化。”

紅姐輕嘆一口氣,又剝起一顆糖來。

“我有沒有說過,你這性子可以考個公務員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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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宮肅從夢中驚醒,絕望地發現已經過了下午四點,而他案頭堆積的工作處理完至少要三個小時。

加班,這唯一的選擇如鋼絲球在他心里千搓百磨,以至于他無心去思考自己為何會突然夢到十年前的事情。

他一如當年的北殷紅,輕嘆一聲,翻開一份文件。筆剛蘸上墨水,眼神猛然一凜,抬首喝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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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浩睜開了眼睛,大口地喘氣。

鮮紅的色彩占據了他全部視野,鼻間充斥著腥味與泥土味,令他有一種還沒從夢中完全醒來的錯覺。

他勉強的用手肘撐起身體,抹去糊在臉上的碎肉,稀里糊涂地環顧四周,發現自己仿若是踏入了什么屠宰場噩夢。

鬼杉蒼白的樹干不均勻地鋪灑上了大面積的血色,肉片以及各種器官的碎塊無序地掛在枝頭,一片紅彤彤煞是好看。

小花跪坐在他身旁,像根木頭似的呆愣愣直視著前方,表情說不上驚恐,但也絕不自然。

一名個子高挑的女子正追著那群尋仇的人砍瓜切菜。她身上套了件深藍色的絲絨長裙,厚重的裙擺上下飛揚,歡快得如同絞肉機里的刀片。裙上的珠寶在擺動中熠熠生輝,與她頭上套著的樸素絲襪形成了鮮明對比。

陳浩沒有半分糾結便猜出這位歡快的絞肉機是夏至。剛要喚她,卻見她一巴掌扇在沖上前來的人的臉上,竟生生扇斷了那人的脖子。

一顆完整的頭顱如一只高速旋轉的陀螺飛出,呈優美的拋物線落到陳浩和花辭二人中間,為兩人的心理陰影添上了難以抹除的一筆。

陳浩戰戰兢兢地伸出小拇指,把那顆頭推遠了點。頭顱骨碌碌滾了兩圈,貼在了花辭腿上。

她尖叫一聲把頭扔得遠遠的,掌心的白花在她大叫時又掉下一片花瓣。

小花陡然收聲,抬起手仔細端詳了片刻,奇怪道:“剛剛發生了什么?它給我抵消了什么傷害?”

陳浩也是摸不著頭腦。兩條斷肢從他們中間飛過,他腦中靈光忽現,說:“會不會是抵消了精神攻擊?”

“但我沒……”

半扇部位不明的血肉掠過,打住了她的話頭。小花四下看了看人間煉獄般的環境,沉重地點點頭。

“還是勸勸她,稍微……文明點吧?!标惡谱焐线@樣說著,腳卻好似生了根牢牢扎在原地,沒有絲毫上前勸說的意思。

花辭附和了一聲,不僅沒有上前,還往后退了兩步。

兩人杵著觀望了半晌,小花才開口問道:“你不去勸勸么?”

“我去?不合適吧……”陳浩訕訕笑著,“我覺得林子被她點綴得怪藝術的,我承受能力也好。你要是不舒服,就自個兒去勸勸吧?!?

小花閉上眼,說:“是蠻藝術的,我逐漸能接受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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