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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紀神樹

正當眾人討論著能不能繞開林落蘇,用不那么安全便捷的方法毀掉祥章柱時,林落蘇醒了。

醒來的林落蘇如同大夢一場,想起了自己真正的身份。

“我是紀神樹,初代祝春神的神使。”

明明是十幾歲少女的聲音,語氣卻滄桑如老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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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神樹雖然帶了個樹字,但她最初并不是一棵樹。

她是交易神給祝春神的一點小贈品——用交易神本人的話來說,她是“希望的種子”。

祝春神吞下種子,以生育的方式給予了她人形。

此后二十五年,紀神樹一直作為神使生活在祝春神殿,負責記載祝春神的神跡,并傳播以吸引更多信徒。

“祝春神與交易神其實總共做過兩次交易,一次是用希望換取祝福,成為了祝春神,一次是臨死前,用不知名之物換取可以讓神力延續下去的辦法。”

紀神樹指著楚風翎手中的神燈,道:“她的神力就裝在這樣的玻璃罐里,做成了‘神燈’,帶了回來。她讓我選擇下一任祝春神,讓祝春神的神力與禱春森林一直延續下去。她相信我的選擇,因為我是希望的種子……但是我辜負了她的信任。”

“我選擇了蘭雅清。”

祝春神死亡后,蘭雅清繼承了她的神力與神名,成為了第二任祝春神。

起初,蘭雅清勤勤懇懇地干著祝春神的工作。但很快她就發現,無論她有多努力、干多少事,人們祈禱時呼喚的依然是原來的祝春神。

蘭雅清就像是祝春神的影子,永遠無法走在光明之下。哪怕她站在祈禱的民眾面前,那些人祭拜時也會透過她的臉幻視原來的祝春神。

嫉妒腐蝕了她的心,她渴望走出祝春神留下的陰影,被看到、被敬仰。

她暗地與冥火女神達成協議,在禱春森林燃起大火然后再以救世主的姿態滅掉大火。

蘭雅清終于收獲了自己的信徒。

認知到信仰之力的強大后,她的欲望與恐懼同時膨脹。想要更多的信徒、更多的力量,又害怕強大的信仰會讓祝春神復活,奪走她所擁有的的一切。

蘭雅清找到交易神,換來了能封鎖祝春神殘余的神魂的祥章柱。

紀神樹本想揭發她的所作所為,卻遭到了交易神的警告:

“你的職責是記載,你能做的也只有記載,不要做多余的事。”

年少氣盛的紀神樹把交易神的話當作放屁,召集眾人到祥章柱前準備說出真相,開口的瞬間卻變成了一棵樹。

她記載過的神跡以圖畫的形式出現在每片樹葉上,恐慌的蘭雅清害怕事情敗露,親手將有關自己的記載全部銷毀。

然而紀神樹的威力比蘭雅清想的要大,銷毀關于自己的全部記錄后,禱春森林的人們逐漸開始遺忘她,直到最后他們甚至根本不記得還曾經有過這一位祝春神,自顧自地選出了一名新的接任者,成為了記載中的第二任祝春神。

蘭雅清失去了信徒,力量逐漸衰落。她瘋了般想刻下關于自己的畫,但無論她刻得有多深,完成的畫都會自行消逝。

記得她的只有紀神樹,走投無路的蘭雅清請求紀神樹的幫助,但這次紀神樹記住了交易神的警告。

她只負責記載,不會做多余的事。

記載被銷毀,就記載新的神跡,屬于新推選的“第二任祝春神”的神跡。

蘭雅清最終沉眠于井中,遺體落在因她燃起的大火中而死的人們碳化的軀體上,分解成苔蘚。

紀神樹關于蘭雅清的記載就此結束,至于死后的蘭雅清變成了什么東西,做了什么事,她再也無從知曉。

蘭雅清作為祝春神的記錄被抹去也帶來了不少麻煩,后面的祝春神完全誤解了祝春神的初衷,履行神的職責時也有頗多錯處,導致往后的所有祝春神最終都會因為神力反噬而死。

但紀神樹從未提醒過她們,她能做的只有記載。

隨著初代祝春神給予她的壽命耗盡,紀神樹枯死,死后三日又變回一顆種子,祝春神們會吞下種子,以同樣的方式給予她新生。

紀神樹可以以人的樣貌生活二十五年,然后變成樹生存一百年,然后枯死變回種子。

而隨著時間流逝,祝春神的神力消退,她的記憶也越來越模糊,逐漸變成一個普通,甚至還不太聰明的女孩。

但埋藏在本能中的記載還在持續,只要她度過人形的二十五年,成為紀神樹,關于歷任祝春神的記載都會顯示在她的葉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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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記載終于該結束了。”紀神樹喟嘆道,臉上露出解脫的微笑。

房間陷入了靜默,他們坐在椅子上神色各異,但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紅姐問道:“記載結束的意思是不會再有下一位祝春神了嗎?”

紀神樹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說:“盛靈時代的開啟注定了舊神們的結局只有兩個——成為引導者,或者成為墊腳石。既然祝春神已經無法成為引導者,那么就該成為一塊好的墊腳石。我會告訴你們摧毀祥章柱的方法,但具體還是需要由你們自己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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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摧毀祥章柱一事上,紀神樹這個神使表現得比他們要積極多了。

她在講述完自己的故事后,離開他們借住的屋子,登上了巴土科部落的最高處,發表了一通大意為“禱春森林沒救了,鄉親們快跑”慷慨激昂的演講,然后拎著他們五個豎著的和花辭一個橫著的,表示他們要去毀掉祥章柱,讓沒救的禱春森林徹底完蛋。

巴土科部落的群眾用看屠龍勇士一樣尊敬的眼神看著他們六人,說了點簡單真摯的祝福后,背上早已打包好的行囊從不同的方向離開營地。

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巴土科部落所有的人都離開了,他們眼前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廢棄營地,以及一個被巴土科部落扔下的胖小孩。

胖小孩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們,不安地攪著衣服邊問道:“我可以繼續跟著你們嗎?”

他們幾個現在自己都沒搞清楚狀況,因此沒人回應他的話。

“我不理解。”西門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地說:“修女給我的任務是抽走祝春神的神力,毀滅禱春森林,并把這一切都嫁禍給狂歡神。所以我一直都是以悲觀的態度看待這里的一切,認為對禱春森林的人而言我應該是兩面三刀的大壞蛋。可為什么你說要毀滅禱春森林時,那些人看我們像是在看英雄?”

“因為只有毀滅禱春森林,他們的心中才能重新燃起希望。”紀神樹平靜地說。

西門依舊是搖頭,重復道:“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就因為沒有希望,所以興高采烈地歡迎強盜走進家門,讓他拿走你的保險柜、推平你的房子,然后還要揮著手絹送他離開,感謝他們解除束縛,給你自由?”

“這不是自由的問題,是希望。你們知道沒有希望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嗎?”

“我覺得我這種只能活到三十歲的人應該還是比較了解的……?”

紀神樹否定道:“不一樣的,至少你會想活下去,或者想干脆這樣死掉。”

“我們不想死,也不想活。我們沒有想法,沒有欲望。我們會笑會哭,但內心并不感覺開心或者悲傷。”

“禱春森林的人也并非從一開始就沒有希望,我們的希望在成長過程中一點點被腳下的土地吞噬。我們清楚地記得曾經快樂憤怒悲傷的感覺,但再也無法體會。事實上,我們和被天道神懲罰的狂歡神沒什么兩樣,只有一點不同——在失去了所有的情感后,我們還能感覺到一樣東西,恐懼。”

“恐懼,無盡的恐懼。誰也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么,我們在恐懼中祈禱、歡笑、生老病死,模仿記憶中的情緒,日復一日地生活著。就像吊著線的木偶,沒有自我。”

“這樣的日子久了,你就會想活著有什么意義,死亡又有什么意義,這些問題的答案本身對你又有什么意義。”

“在恐懼之余,我們剩下的只有對‘希望’本身的渴望。”

夏至長嘆一口氣,歪頭對楚風翎道:“他們這癥狀聽著和你還蠻像的,你要不要搞個病友交流會?”

楚風翎真誠地說:“我感覺我癥狀比他們要輕一點。”

北殷紅沉吟片刻,奇怪道:“那按你這個說法,蘭雅清這種貪圖權力的人似乎,滿懷希望啊?”

紀神樹沒有否定:“她確實是難得一見的異類,但也可能只是沒到年齡。我說了,我們并非是一出生就喪失了希望。”

她狐疑地上下打量了紀神樹兩眼,勉強接受了關于“沒有希望”的這番說辭。

“說說吧,要怎么才能毀滅祥章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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