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平仲蹙著眉,問道:“你為何要救我們?”
瑾瑜放下杯子,正準備開口。郭平仲又連珠炮似的問道:“我都不認識你。你干嘛要救我?難道你不怕我害你嗎?你救我就算了。你還救她,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嗎?”他繼而又把瑾瑜打量了一遍,道:“哼,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郭平仲家里世代為官,爾虞我詐的事情,他見得多了,雖然他不善此道,但是遇到事情,他的猜忌心便會特別重。
“哇,不是吧。”瑾瑜佯裝吃驚,道:“我剛剛救了你,你就說這種話。好寒心啊。”他還假模假事的捂了一下胸口,“不過,你也沒啥好奸的。這位姑娘還湊合。”
關沫如掃了瑾瑜一眼,心里也覺得不對勁。她從小就在市井里摸爬滾打,為人更是謹慎。他們兩個大活人,要救一個已經不易,還一次救兩個。而且瑾瑜明明很年輕的樣子,卻看起來精于世故。
瑾瑜給自己斟了一杯茶,道:“不要整天疑神疑鬼的。咱們既然有緣共聚一堂,要不大家認識一下?”
“有什么好認識的,”郭平仲看看關沫如的神色,立即道:“我勸你可別隨便相信他。”
關沫如摸了摸自己腹部的傷,沖著郭平仲恨恨道:“怎么,剛剛還口口聲聲要抓我的,難道現在突然轉性啦?”
郭平仲被她別了一下,道:“反正別告訴他。此人居心叵測,肯定不懷好意。”
關沫如聽他這么說,更不想順他的意,道:“哼,你剛剛還勸我投案自首,難道你懷的都是好意嗎?“
“你!”郭平仲給她嗆得說不上話。
郭平仲越不想讓她說,關沫如越不想他稱心如意,看看瑾瑜,悠悠道:“在下關沫如,上林人。”
“你是。。。上林人?”這倒是郭平仲第一次聽到。
瑾瑜納悶道:“你們不是很熟嗎?”
郭平仲摸了摸脖子,沒有接話。
關沫如瞥了他一眼,繼續道:“對,我是上林人。后來追隨青麟幫。前陣子青麟幫被官府端了。現在。。。”她瞪了郭平仲一眼,“正在被郭左監追捕呢。”
青麟幫瑾瑜也略有所聞。說是刺客組織吧,有時候也劫富濟貧。殺的自然都是非富即貴。但畢竟是拿錢辦事,說他們斂財也不算冤枉。所以江湖上褒貶不一。
瑾瑜頷首,道:“所以你是殺手刺客。”
“對。”關沫如偷偷瞥了瑾瑜一眼,訝異于他的波瀾不驚。
瑾瑜回過頭,看著郭平仲,道:“那你呢?”
“我干嘛要告訴你!”“嘖,你這人,哪來那么多的問題?”
關沫如半瞇著眼,不懷好意的一笑,道:“我來說。”
郭平仲一愣,怒道:“關沫如,你敢說!”
關沫如聽了,更是吃了秤砣鐵了心,道:“怎么,嘴長我臉上。你不說,我就不能說嗎?”
郭平仲此時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一屁股坐下,道:“不必了,我來說,免得你添油加醋。”
瑾瑜微微搖搖頭,道:“說吧。”
郭平仲道:“我叫郭平仲,京華人。在府衙里供職,現在在追捕青麟幫的余孽。”
“哦,那她為何管你叫郭左監?”
郭平仲看了關沫如一眼,道:“我爹是郭直富,現任廷尉。”他是大名鼎鼎,正直不阿的郭直富之子。一般人聽到這,基本已經了解三四成了。
可是瑾瑜本來就是世俗以外的妖,對朝廷官府什么的一知半解。聽他說完,還是一臉茫然樣。關沫如看出點端倪,道:“我來說吧。他爹是廷尉大人。他呢,功夫好,早就內定了左監一職。現在就等著他行成人禮呢。”她鄙視的把眼神一收,道:“哼,官官相護,腐敗不堪。”
“我爹不是那樣的人!”郭平仲立即糾正她。
“那可輪不到你來說。”“關沫如!”
又吵上了,“哎,好啦好啦。”瑾瑜立即阻止他們,一邊又喝下一杯茶。跟他們兩個說話,真的得喝幾壺酒。
關沫如看了瑾瑜一眼,道:“不知。。。閣下怎么稱呼呢?”
他們兩已經自報家門了,也輪到瑾瑜了。瑾瑜慢慢拿起茶杯,道:“我叫瑾瑜,是目山的。”他沒有說目山人,因為他不是人,而是妖。
“哦,鄉下人。”郭平仲自言自語道。
關沫如略微思索了一番,突然眼里閃過一絲恐懼。她行走江湖多年,什么驚世駭俗的事都聽過。很多時候,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而目山是什么地方,她當然也聽過。她蹙著眉,目不轉睛的瞪著瑾瑜,聲音顫抖道:“你,你是狐妖?”
瑾瑜垂下眼瞼,“正是。”
“狐妖!”郭平仲噌的跳了起來,一邊捂著自己的胸口,一邊指著瑾瑜嚷道:“果然居心不良!”
瑾瑜白了他一眼,道:“你們兩個昏迷了大半日,我若真的居心不良,你覺得你們還有命和我說話嗎?”
郭平仲瞪圓了雙眼,道:“狐妖最擅長花言巧語,魅惑眾人了!”
關沫如此時也非常警惕的看著瑾瑜。仙妖們都早已跳出凡人的世界,不受世俗禮法的管制。他們之間相互牽制,所以才留給凡人一片清凈。然而仙妖向來都覺得自己高人一等,不屑與凡人往來。郭平仲說得沒錯,瑾瑜出手救了他們兩人,絕對不是善心大發,肯定居心不良。
然而,這個瑾瑜,到底圖的是什么?關沫如心里飛快的盤算著,卻還是得不出個結論。她小心翼翼的問道:“瑾瑜前輩,不是我不信你。咱們素昧平生,你一個妖族子弟,實在不會把我們的性命放在眼里。”
瑾瑜聽了,道:“此話不假。”
關沫如道:“前輩,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吧。”要殺要剮,給個痛快就是了。
瑾瑜微微一笑,要帶走這兩個人,是要說點實話,可是又必須點到為止,“關姑娘聰明。我們妖族,的確沒把你們凡人的命放在眼里。之所以要救你們兩,也的確是因為有事相求。”
“看吧看吧,果然不懷好意吧。”郭平仲覺得自己猜對了,恨不得昭告天下。
關沫如和瑾瑜一起瞪了他一眼,他只好悻悻的閉了嘴。
瑾瑜繼續道:“我身上有妖氣,很容易被仙門子弟發現。最近仙妖之間頗不太平。所以我需要一些凡人待在我的身邊,好掩蓋我的妖氣。”
“妖氣一說。。。我也聽說過。”關沫如喃喃道,轉念一想,道:“你說的凡人,是不是特定的一些人呢?”關沫如心里覺得,瑾瑜看像是特地找的他們兩,而不是隨便找兩個凡人。
瑾瑜贊賞的看了她一眼,道:“對。教給我這個方法的人說,必須是你們兩。”
“為何?”關沫如和郭平仲異口同聲的問道。
瑾瑜聳聳肩,道:“說我們上輩子相識,所以你們才幫得了我。”
關沫如滿臉狐疑,道:“我可記不得什么上輩子。”
瑾瑜道:“放心,我也記不得。但是我很確定是你們。”他覺得換兩個人可能更好,可惜他沒得選。
關沫如繼續問道:“所以你需要我們,做什么呢?”
瑾瑜道:“我說啦,待在我身邊即可。”他不想說借魂之事,是因為沒有一個凡人會如此愚蠢的把魂借給完全不相識的妖。
“就這么簡單?”“就這么簡單。”
關沫如有點動心,道:“待多久呢?”
瑾瑜已經看出關沫如的心思,道:“待到我的事辦完為止。大約半年時間吧。”他喝了一口茶,道:“這期間,我可以包你吃住,包你平安。你所要做的,不過是陪著我游山玩水。”
郭平仲看出了瑾瑜的意圖,道:“關沫如,你可別給他騙了。他們最擅長蠱惑人心了。”
關沫如怎么會不知道這其間的兇險。可是此時她身負重傷,即使郭平仲不為難她,她也扛不住以前仇家的追趕。再說了,這郭平仲是個倔脾氣,怎么可能好好的放她走。被妖噬魂奪魄和被人斬首示眾,實在談不上哪一個更好。
瑾瑜此時知道關沫如已經上鉤了,于是乘熱打鐵,道:“關姑娘,就你現在的傷勢,即使這位郭公子不動你,你碰到個山匪馬賊,也討不到好去。如果你跟我走,至少我會護著你,你也可以好好的養傷。等我的事辦完了,你想走,隨時都可以;如果你不想走,我可以請你去目山,住到滿意為止。”他的手指輕輕的叩在桌面上,道:“想吃什么,想住多好,只要有的,我都愿意滿足關姑娘。”
看到關沫如還在猶豫,瑾瑜再接再厲,道:“我知道關姑娘有顧忌。但是你想想,凡人對于我們妖來說,要么就是被吸魂魄,要么就是拿去給別的妖吸魂魄。我要吸你們的魂魄,早就下手了。我要把你們綁去給別的妖,也不用在這里好聲好氣的勸說。你們都受了傷,我綁了你們就走,也不是什么難事。”
關沫如一聽,覺得更在理了。但是她不知道的是,被吸魂奪魄的人,是知道自己即將死去,而被借魂的人卻是渾然不知,會一直精神恍惚,渾渾噩噩的直到魂魄回到肉體。所以說借魂是卑劣的手法。
可是關沫如現在的情況,實在也沒什么可以選的。如果不跟瑾瑜走,她會繼續逃亡,有可能今晚就橫死街頭。如果跟著瑾瑜,至少今天晚上可以高枕無憂。“那就這么說定了。瑾瑜前輩。”
郭平仲一看關沫如同意了,大怒道:“你真是不要命了,跟妖族同行。只怕最后骨頭沒有了。”
半個時辰前,他還不知道目山是什么山,現在又一副對妖族知之甚深的樣子。瑾瑜看著郭平仲,都快被他氣死了。禾珈怎么能給他找這么一個缺心眼的。
瑾瑜淡淡道:“嗯,跟你走,只怕人頭就沒有了。”
關沫如看了一眼郭平仲道:“有前輩在,至少你動不了我。”
郭平仲看她的眼神里充滿了戲謔,突然操起桌上的單刀,道:“哼,癡心妄想!我現在就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