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對方已經看出了他們的身份。瑾瑜便又仔細將那說話的二人打量了一遍。那兩個空明派的弟子衣著華麗,看來都是修得靈元之人。
“還真是世風日下,什么時候這些不入流的歪門邪道也可以橫行天下了。還如此猖狂的在此處飲酒作樂。”這說話的便是空明派的謝子翰。今年輪到他們左神山祭天,廣邀各大仙門子弟同慶。他被派遣招待四大仙山的弟子。所以今夜便領著一個師弟,在蘭陵給幾個先來的仙山弟子接風。不想正好撞上了瑾瑜一行人。
魚浪本來就打算息事寧人,不想這幾個道人給臉不要,那就怪不得他了,“這蘭陵城又不是你們左神山的地盤,憑什么不讓人飲酒作樂?
謝子翰道:“這蘭陵城就是我們左神山的地界!”
魚浪道:“哎喲,那可難辦了。你們左神山的地界最近又多開了好幾家青樓。不僅青樓多,酒肆也多。看來左神山的弟子真是不守清規呀。”
瑾瑜不禁樂了一下,魚浪這種混淆視聽,偷換概念的本事是越來越強了。
謝子翰怒道:“你笑什么!”
東海也冷冷的道:“怎么?天大地大,還管你爺爺笑呢!你怎么不去管管精衛填海,女媧造人啊?”
妖族子弟看到他們無不是退避三舍,聞風而逃,而這幾個妖對他們一點畏懼都沒有,還出言諷刺。謝子翰本想出出風頭,頓時覺得顏面無光,心里更是憤恨,“哼,你們這些伶牙俐齒,不知死活的東西。”
瑾瑜拿著酒杯,斜著眼道:“我說道長,我們早就賠禮道歉過了。是你們自己打一開始就橫豎看我們不順眼,來這里挑茬找事的。”
“這位公子此言差矣。”
瑾瑜緩緩的看過去,便是旁邊一位清虛派的弟子開口了,雖然語調平緩,但是眼里卻是濃濃的鄙夷,“這蘭陵城本來就是空明派的地界,斬妖除魔是我們仙門子弟的應當履行的職責。你們幾位壓根就不該出現于此,和賠禮道歉一點關系都沒有。”這開口的便是委羽山的唐浩然。雖然樣貌清秀,但是卻面露寒光。
又是這一套,這些仙門子弟就不能說點新鮮的。瑾瑜喝了一口酒正準備回嘴,顏芍開口道:“幾位道長,如果在下沒有記錯的話,那百年契約,約的便是百年。如果我們妖族沒有犯下屠害百姓的事,便又何來斬妖一說。”頓了頓,眼神犀利的看著眾人道:“我看幾位都是仙山里有頭有臉的人物,道長們如果在此多生事端,與我們起了紛爭,恐怕也很難和各位的掌門師父交代吧。”
幾位道人聽了,都踟躕了一下。
這時,那個一直沒有說話的曜真派道人湊到謝子翰的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瑾瑜便隱隱覺得不妙。那人眼神犀利且陰鷙,看起來置身事外,卻一直暗中打量他們,特別是卷梓手上的繁弱。
果然,謝子翰聽了那人的幾句話,眼神也隨即瞟到了卷梓手上的繁弱。“你們這些雞鳴狗盜之徒,還敢在此大放厥詞。”
魚浪一聽,更怒了,雖然他們的確是經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但是那也只是鬧著玩,而且從未被抓到過,除了華陽山那一次,“兄臺,麻煩你嘴里放干凈點。如果吃屎忘了漱口,可以先離開的。”
謝子翰冷戾道:“那繁弱難道不是你們從仙門世家盜來的嗎?”
瑾瑜道:“道長,你說這繁弱是從仙門世家偷盜而來。敢問這幾百年以來,是哪一派的仙家在收藏此弓?”
“你!”
瑾瑜繼續:“答不出來?繁弱早已失蹤百年,不知下落。我們剛剛尋來,你們就說是仙門世家的。這恐怕也太方便了吧。今日看到繁弱說是仙門世家的,明日看到盤古王表也說是仙門世家的。明火執杖的匪盜都不及你們橫蠻無理呀。什么好東西都是你們的。你們以為自己是誰。我們妖族干嘛要買你們的帳,干嘛要唯命是從。”
話音剛落,那謝子翰已經漲紅了臉,手中長劍出鞘,徑直向卷梓飛了過去。只聽“鐺”的一聲,顏芍的手指從綠綺上抬起,那一下琴音把謝子翰的劍彈了回去。
瑾瑜也怒了,“噌”的站了起來,聲音里盡是譏諷:“怎么,說不過便要搶。論行事荒唐,看來我們妖族也要自嘆不如。”
謝子翰正準備再出手,那曜真派的弟子摁住他的手,道:“即使那繁弱不是我們仙門世家的,也不可落入爾等妖魔邪道之手。”
瑾瑜白了一眼,又來了。
“沒有屠害百姓?所言不實。去年南海海邊死了三十幾個凡人,幸存者便說是流波山的兩個龍妖率海妖所為。看來那兇手便近在咫尺呀。”
瑾瑜就知道這個人不好對付。話不多,但是處處都針對他們。
“何師兄所言極是。如此殘害忠良的惡徒,怎么可以讓傳世名弓流落到他們的手里。”謝子翰順桿往上爬。
魚浪和東海一聽,更怒了:“那些敗類,是他們先殘害無數鮫人,我們才出手的。我們是替天行道。”
謝子翰道:“替天行道?真是巧舌如簧。就憑你們?”
到了此時,大家都明白今日一戰是躲不掉了。瑾瑜給卷梓遞了個眼色,卷梓點了點頭。
眾人看他們幾個神色有異,紛紛拔出長劍。唐浩然朗聲道:“想逃嗎?”
還未說完,顏芍已經躍起,他左手抱住綠綺,右手將幾根琴弦一撥,那七傷音便順著他的靈力涌向眾道人。那幾個道人也不含糊,立即運起靈力擋住琴音。
借著這個當口,卷梓已經攜著繁弱借飄風術逃去,魚浪東海也都掏出了驚鯢和斷水。四個打六個,雖然不占上風,可是也不能就此墮了他們妖族的威風。
瑾瑜也一躍而起,笛子一橫,眼波流轉,吹起春香曲。此曲宛如春風拂面,暖人心頭,又如美人軟語馨香,忽而嘆息,忽而婉轉低語,似無數妖冶嫵媚女子輕歌曼舞,時而呻吟,時而歡笑。眾道人何時聽過這等邪曲,頓時都覺得血脈賁張,情欲催發,攝人心魄。是人就有七情六欲,道人們雖時時克制,但這邪曲一旦加入了靈力,但凡些許的欲望都會被放大,揪住心神。
那幾個道人中有兩個尚未修得靈元,此時已經出現幻覺,如癡如醉起來。那曜真派的道人見此,手里注滿靈力,將手中長劍朝身邊的一塊巖石上一劈,便傳來難聽刺耳的聲音破壞的邪曲的音調,反而把眾道人的心智給喚了回來。
“哼!好一曲春香!”說著,那道人便飛身而上,挺劍向瑾瑜刺去。
其他的道人也都沖了上來,委羽山的兩名弟子圍住了顏芍,左神山的兩名弟子和另一名華陽山的弟子則圍住了東海和魚浪。
那曜真派的道人不等瑾瑜再橫起笛子,已經到了他的跟前。兩個人短兵相接,此時要再以笛聲惑人便不再可行。瑾瑜便將笛子握在手里,似長劍一般格擋那道人的招式。只見這人防守嚴謹,劍術精妙老辣。瑾瑜因為和寧卓北待了很長的時日,對曜真派的劍術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而眼前這個人的劍術和寧卓北便在伯仲之間,但靈力似更勝寧卓北一籌。
瑾瑜邪邪的笑了一下,道:“原來是曜真派的何允卿道長。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呀。”那何允卿在妖族內也算是威名遠揚,還真的是百聞了。
何允卿蔑笑道:“不知閣下是何門何派?”
瑾瑜一邊擋開他的劍,一邊訝道:“怎么,何道長要上我們那里負荊請罪,賠禮道歉嗎?”
何允卿瞇著眼將瑾瑜又打量了一遍,手里卻絲毫沒有放松,道:“能將春香邪曲吹的如此出神入化,除了目山的心月,恐怕就只有目山的少主了。”
瑾瑜見他直呼他娘親的名諱,心里大為不悅,寒一張臉,道:“你既然知道了還問我,豈不是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春香曲又名春風挽香曲。名字聽起來人畜無害,卻是一首亂人心智,催人情欲的邪曲。是瑾瑜的爹娘和樹妖前任洞主谷釉一同編寫而成。此曲曾經在仙妖大戰之時發揮了極大的作用,迷惑了不少仙門子弟。但是自從休戰后,此曲便很少被人記起,一來是心月不屑于拋頭露面的和仙門世家周旋,二來是要以邪曲操控人心,蠱魅術的修為必須登峰造極,靈力也必須扎實深厚。要有如此本事的人,除了心月的獨子瑾瑜便再無他人可為。木妖雖然也偶有修習此曲的,但苦于沒有蠱魅之術的加持,那效果便大打折扣了。
何允卿手里的望天劍縱向一劈,瑾瑜也不躲閃,便用玉笛橫向一擋,然后雙臂一彎,那俊俏的面容便湊了過來,離何允卿鼻息之間。瑾瑜眼光迷離,邪魅一笑。何允卿霎時心頭一顫。他本來就是清心寡欲的人,更別提瑾瑜還是一個男的。但是在他的蠱魅術的撩撥下,居然也是心神蕩漾。也只有狐妖能將此邪術發揮得如此淋漓盡致,連仙門子弟都防不勝防。
瑾瑜看他手里遲疑,便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何允卿仿佛被人看穿了心里的秘密,頓時惱羞成怒,手里的望天劍越發的凌厲了。
瑾瑜一邊謹慎防守,一邊戲道:“何道長何須發怒,大家都是男人,你心里想什么,也不需難為情。”
何允卿聽了,更是恨得牙癢癢,手里的劍使得又快又猛,恨不得把瑾瑜戳幾個透明的窟窿。
瑾瑜繼續道:“說起來,我這蠱魅術春香曲也不是對誰都有用。也要有過情欲才會奏效。看道長這樣,平時六根可不太清凈哦。”其實無論是蠱魅術還是春香曲,對付的都是人的七情六欲,無論是修仙還是遁入佛門,想要真正的做到心如止水,超脫世俗,又談何容易。但此時瑾瑜為了激怒他,便盡挑難聽的說。
“不知我奏那春香曲的時候,道長可有想起自己的意中人,或者是花前月下的美妙之事呢?”
瑾瑜轉身,又擋了幾下,“道長不好好聽我的春香曲,還打斷我,真是煮鶴焚琴,霸王風月呀。”“道長如此俊俏之人,修仙實在是可惜了。罔顧了多少風流?耽誤了多少情懷?辜負了多少紅粉佳人?“
瑾瑜本來就不是他的對手,左躲右閃,逼近了就接兩招。就這么幾十個回合下去,何允卿沒撈到任何好處。還被瑾瑜處處言語擠兌。
而顏芍對付那兩名委羽山的弟子,不僅能打個平手,還能偶爾聽瑾瑜胡說八道,時不時的搖搖頭。魚浪和東海那廂,雖然不占上風,但是也絲毫不露怯。
何允卿掃了一眼四周,眼神突然一亮。瑾瑜便覺不好,但是又不知道他想干嘛。便更加小心的接他的招。何允卿的招式變得又急又精絕,瑾瑜不得不專心一意的對付他,嘴里便不再胡說八道了。
突然,何允卿欺身而上,瑾瑜不得不往后退了好幾步,只見何允卿冷冷一笑,朗聲道:“謝師弟,你們的蹬龍鞭呢?”
瑾瑜和顏芍聽到,臉上血色盡無,齊聲嚷道:“東海魚浪,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