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瑜幻化成原形后，聽覺和嗅覺都比人形時要敏銳。他們這么挨著睡到了下半夜，瑾瑜突然聽到了什么，雙耳動了一下，抬起了眼皮。只見在洞穴的深處有一絲微微的亮光，他定睛一看，便是那個青衣男子。那男子站在洞窟深處的一個洞穴入口，手里似乎拿著火炬，但是也不靠近，也不離開，放佛沒有什么惡意的看著他們。

瑾瑜心道，此人與那黑衣人惡斗，看來也不似奸邪之輩，而且此時也一點(diǎn)殺氣也沒有，應(yīng)該不至于想趁人之危。他斜眼看看寧卓北，她被對著火堆，面對著自己，睡得很沉。瑾瑜思忖了一下，幻化回人形，穿上衣褲，把幾個小風(fēng)貍推到寧卓北的邊上，披上他的中衣，輕輕的朝那青衣男子走去。

那青衣男子看瑾瑜走近他，便退到洞穴里面去。瑾瑜剛進(jìn)洞穴，他又往后再撤，不急不徐，仿佛在等瑾瑜，卻又一直保持著距離。跟了一段路，瑾瑜心覺不妥，便止住腳步，道：“閣下何許人也？將我引到此處。如果你不答，恐怕在下便不能再跟著你了。”

那青衣人聞此，停下了腳步。瑾瑜緩緩走上前，終于看清了此人的面目。眉清目秀，神采英拔，雖然略顯清瞿，但掩飾不了眉眼中的英氣。他個子比瑾瑜略高，身形頎長，手中握著一把長劍。

瑾瑜抱了一下拳，道：“不知閣下何人？是否方便告知？”

那青衣人沉吟了一下，道：“我姓廖。。。名杋寂。不知公子可是目山子弟。”

瑾瑜道：“廖前輩好眼力，在下的確是目山子弟，我叫瑾瑜?！?

廖杋寂道：“你們?yōu)楹巫纺呛谝氯?？?

瑾瑜道：“想來和前輩的目的一致?！?

廖杋寂道：“可惜被他跑了?！?

瑾瑜道：“閣下可知那黑衣人是誰？”

廖杋寂略遲疑了一下，道：“。。。不知。”

瑾瑜猜想這人知道，但是又有什么難言之隱，所以不肯說。

廖杋寂又道：“我也是一番查訪了，才找到這箕尾山。在此埋伏了那人一陣子。不想今次還是被他逃了。還連累公子二人落入這深潭之中?！?

瑾瑜擺擺手道：“那倒是無妨。就是那犀渠著實(shí)可怕，很不好對付。”

廖杋寂道：“那犀渠本來在此為禍，后來被一件神物鎮(zhèn)壓了幾十年，不想還沒死。它本來也不是什么不死之身，想來因?yàn)轶w型健壯，偶爾在這洞底覓點(diǎn)樹根果實(shí)，又碰上這幾年來此尋找黃金的人，才得以幸存。”

瑾瑜心道晦氣，這么多年不死，最近吃了幾十個人，體力正值大好，就被他和寧卓北碰上了。

廖杋寂道：“看來你們二人功夫了得，才能將那犀渠一斗。”

瑾瑜道：“不敢當(dāng)，差點(diǎn)就命喪黃泉了?！边@倒是實(shí)話，他和寧卓北的確是打它不過。也還是那捆仙繩不給力。

廖杋寂道：“當(dāng)真是后生可畏啊。”又道：“那鬼車已死，想那黑衣人不會再回來了。瑾瑜公子還是明日趁早離開吧?！闭f著指著身后的通道，道：“這條路可以一直通到洞外。不會有別的怪獸。你們大可放心?！?

瑾瑜抱拳行了一個禮，道：“多謝前輩指點(diǎn)。”

廖杋寂猶豫了一下，問道：“與你同行的那位姑娘，可是華陽山曜真派弟子？”

瑾瑜皺了皺眉，道：“是。”

廖杋寂沉默了一陣，道：“我與曜真派頗有淵源，但此時不想節(jié)外生枝，可否請瑾瑜公子不要將今晚我兩相會之事告知那位姑娘？”

瑾瑜覺得此人神神秘秘，好像要幫他們，但又好像有很多事藏著掖著，讓他覺得尤其別扭。當(dāng)下也不愿與他過多糾纏，便道：“好。我不說。”

廖杋寂似乎松了一口氣，道：“多謝公子。那在下就此拜別。有機(jī)會咱們再聚?！辫ひ残辛藗€禮。那廖杋寂轉(zhuǎn)身就往他說的那個洞口走去。

瑾瑜看他走遠(yuǎn)，也轉(zhuǎn)身回到洞穴里面。他躡手躡腳的走回寧卓北的身邊，蹲下身，看她還是沉沉睡著，頭發(fā)不知什么時候散開在地面上。

她膚色本來就偏白，在那黑色的發(fā)絲中更顯白皙。瑾瑜不由自主的輕輕撩起她的頭發(fā)，放在鼻子下聞了一下，還是那玉蘭的花香味，還有一點(diǎn)點(diǎn)松柏的香味。她的胳膊壓在身體的一側(cè)，手掌微微張開。

瑾瑜注視著她潔白的手掌，良久，輕輕地用食指順著她的手腕一路劃到她的掌心，然后劃到指尖。她的手指微微動了一下。瑾瑜轉(zhuǎn)過眼睛去看她的臉，只見她還是緊閉著雙眼，睫毛又密又長。他突然心頭一熱，鬼迷了心竅，伏下身去，想要親吻她閉著的眼睛。

不想，她身邊的一只風(fēng)貍忽然哼哼兩聲，然后在寧卓北邊上扭來扭去的。

瑾瑜嚇得隨即站了起來，拍拍自己的腦門。心想自己如果真的親了下去，估計(jì)要被寧卓北揍一頓。悠悠嘆了口氣，又幻化成狐貍，躺在寧卓北的身邊，他把頭靠得很近，近得能感覺到寧卓北呼吸的聲音。

快到破曉時分，寧卓北先醒了過來。旁邊的柴火不知何時已經(jīng)滅了。她直起身來，看到那寒潭的遠(yuǎn)處有一縷一縷的光，正好從他們落下的窟窿里透下來。此時她才知道他們游了多遠(yuǎn)的距離。她身邊的風(fēng)貍感覺到了動靜，也開始“吱吱吱”的亂竄起來。

瑾瑜被他們吵醒，哼哼了兩聲，看了看寧卓北，突然幻化成了人形，一絲不掛。

他猝不及防的幻化，把寧卓北嚇得立即把頭別到一邊，“你下次能不能打聲招呼?！?

瑾瑜一邊穿褲子，一邊道：“怎么招呼，啊嗚一下嗎？你也聽不懂不是?！贝藭r又有幾只小風(fēng)貍爬到瑾瑜的腿上，“走開走開。昨晚被你們占了那么多便宜。再欺負(fù)我，小心我把你們烤了吃！”

寧卓北扭頭看去，瑾瑜已經(jīng)披上了中衣，雪白的肩頭在中衣下若隱若現(xiàn)，待系好了中衣，瑾瑜頭微微一篇，右手在頸下一挽，將衣領(lǐng)下的頭發(fā)盡數(shù)撥了出來，青絲便落在肩頭，落在腰際。寧卓北像著了迷，一動不動的看著，心道，就算沒有蠱魅之術(shù)，這些狐妖也能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

瑾瑜看到寧卓北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他，立刻浪起來：“看什么，本公子賣身不賣藝！”說著嘴角彎起。

寧卓北嘆了口氣，搖搖頭道：“不說話便是傾國傾城，一開口那就是風(fēng)流浪子，多看你一眼都怕要招蜂引蝶。”

瑾瑜一聽，一邊拾起外衣，一邊靠了過去，歡喜道：“傾國傾城，是在贊我呢！”

寧卓北坐在低處，瑾瑜一彎下腰，胸口便從半敞開的衣領(lǐng)展露無遺，鎖骨微聳，胸膛如皎月。寧卓北這么一瞟，居然慌張了起來，倒退著“噌”的從地上竄起，道：“趕緊穿好了。我沒有夸你！”

瑾瑜拉拉領(lǐng)口，勾著嘴角：“我都不怕看，你怕什么？”他穿上外衣，道：“你說人也真的挺奇怪。如果是個野獸什么的，不穿衣服，你們就不介意。譬如昨晚，我躺在你邊上，說白了不就是裸奔嗎？但如果是個人，不穿衣服，你們就非常介意?？墒瞧鋵?shí)不都是大同小異嗎？”

寧卓北彎下腰，撿起地上青蓮色的發(fā)帶，一邊把頭發(fā)梳理起來，一邊系上發(fā)帶，道：“那你干嘛要變成人。當(dāng)狐貍就可以不穿了?！?

瑾瑜想了想，正琢磨怎么懟回去。寧卓北看著那寒潭道：“看來我們要游過這個寒潭，再從窟窿里爬出去了?！?

瑾瑜道：“不用，我知道有條通道可以離開?！闭f著撓了撓他腳邊的風(fēng)貍。

寧卓北疑道：“你怎么知道？”

瑾瑜眼珠子滴溜溜的轉(zhuǎn)了一下，道：“我昨晚化成原形，隱約感覺到那邊洞穴的氣流。所以才知道的?！?

寧卓北也不疑有他，畢竟她也沒有原形，不知道那是什么樣的感覺。

于是兩個人便順著廖杋寂告訴瑾瑜的那個洞穴往外走。

瑾瑜一邊走一邊問：“卓北，昨天那個青衣男子，你記得嗎？”

寧卓北道：“嗯。和黑衣人相斗那個。”

瑾瑜道：“你覺得那人有什么特別的嗎？”

寧卓北道：“特別？什么特別？”

瑾瑜道：“就是，那個人究竟是敵是友。是哪個門派的。”

寧卓北想了想，道：“看他和我們一樣追蹤鬼車，想來應(yīng)該是友。至于哪個門派，”她又回想了一下當(dāng)時一起阻撓黑衣人時的情景，道：“他的身法看起來相當(dāng)?shù)氖煜?，似乎是靜一派的。”

瑾瑜道：“成德山靜一派？”

寧卓北道：“嗯?！?

瑾瑜斜眼看了看她，道：“你們和靜一派不熟嗎？我以為你們四大仙山的子弟都交往頗為緊密?！?

寧卓北道：“靜一派地處北面，山多路遠(yuǎn)。的確不如空明派和清虛派容易來往。不過，我記得在我們上一任掌門仙逝之前，我們和靜一派的關(guān)系還是很好的。每年還會特地到對方的仙山上切磋技藝。后來，不知為何突然關(guān)系冷淡了下來?！?

瑾瑜道：“連你也不知道為什么嗎？”

寧卓北不清楚真相是什么，但是流言蜚語都傳說八年前，稽丘子的首徒，也是曜真派的前任掌門劉處睿是被靜一派的弟子刺殺。寧卓北只覺得荒謬，劉處睿什么樣的人，哪里是一個普通的靜一派弟子可以隨便殺的。如果真的是靜一派殺的，為何時至今日也沒有將兇手繩之以法，送到曜真派負(fù)荊請罪。想來真相比這要復(fù)雜。也有傳言說那劉處睿是她師叔歐陽玄珮?biāo)鶜ⅰ＿@種說法她也覺得蹊蹺。不過歐陽玄珮早已失蹤，真相不得而知。

她搖了搖頭，道：“不知。我?guī)煾敢膊幌矚g談?wù)撨@些無謂的事?！?

兩人說著話，便已經(jīng)看到了洞口的亮光。從洞里出來，陽光一照，兩個人都微微閉上了眼睛。此時山里的霧氣還沒有完全散去，但是已經(jīng)比洞里暖和多了。山上也沒有山路，兩個人就向著陽光的方向下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