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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聚合

  • 黃巾小教主
  • 步瑾璋
  • 16497字
  • 2021-08-05 10:51:05

張晏率兵,來到廣宗城下,敵軍董卓,率領八萬人,將廣宗城圍的鐵桶一般。

董卓一方,手下傳令:

“啟稟董將軍,黃巾賊約有援兵一萬人靠近廣宗,請將軍下令,作何處理?”

此時的董卓,身軀雖然肥胖,可沒有歷史上當了相國之后那么胖,現在的他,還是能征善戰的一條漢子,身材是壯胖,也可以稱之為魁梧。

董卓問道:“來者為誰,可曾打探清楚?”

“敵軍主帥乃是黃巾小教主張晏,麾下將領的大旗,有‘何’字,還有較小的‘張’字,想來該當是張晏麾下的大將何儀和張飛!”

“嗯……黃巾小教主……”董卓捋了一下胡須,嘴角忽然現出狡詐的微笑,說道:

“傳令各位將軍,讓出一條道路,待張晏軍隊進城一半之時,發起猛攻,黃巾賊紀律最差,被我軍一攻,定然崩潰,到時候,我們即可趁勢殺入廣宗城!”

“將軍英明!”傳令官順勢拍了句馬屁。

“哈哈哈哈哈!!!”董卓仰頭大笑,一副很得意的樣子。“給本將軍牽馬,我也要親自去看看!!”

……

張晏來到廣宗城下之時,面對的是一片漢軍的人海。

一望之下,無邊無際,只怕面前的不會少于三萬人。

且軍陣嚴整,軍容莊嚴。

在漢軍軍陣之中,一位虎背熊腰的壯漢騎著高頭大馬出陣。

根據張晏的了解,此人應該就是董卓。

張晏也策馬上前,和他對話。

董卓說道:“我乃董卓,對方可是張晏?”

張晏說道:“正是!”

“你遠道而來,為救你父親,其心可嘉。我們便放你入城,請吧!”董卓笑著把馬鞭往城中的方向一指,做了個請的姿勢。

張晏聽他這番話不但沒有挑釁,而且還算客氣,也就回了聲“多謝”。

可心里卻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他的印象中,可不記得董卓是什么光明磊落的人物啊。

漢軍軍陣,如波浪一般向兩旁分開,幾萬人踏出的腳步聲和濺起的煙塵,讓張晏心中不敢小覷對方。

片刻之間,一條道路在數量龐大的漢軍中間通開了。

張晏見那條路是在對方的軍隊當中,心想:我們這一萬人從中行進,他們大軍卻忽然從兩旁殺來,對我們極為不利。

可如果不這樣,也沒有其他辦法進城,只能賭上一賭了!

張晏命令道:“鐵甲軍在前,林字營在左,風火雷三營在右,我隨山字營殿后。將神弓營圍在中間,神弓營又將輜重隊和家眷圍在當中。徐徐進城。”

張晏是這么考慮的:倘若董卓背信棄義忽然發起進攻,張飛率最精銳的鐵甲營在前,可以直接為大軍開路,殺到城門之下。

左邊的林字營和右邊的風火雷三營也可以防御左右兩邊的夾擊。

山字營和張晏的護衛營更是可以防住敵人的進攻。

其實破敵人的暗算,最好的方法就是實力足夠,哪怕在敵人的暗算之下,也可以屹立不倒。

現在的張晏,就是有這個信心。

黃巾軍的實力不及漢軍,但那是其余的黃巾軍,他相信,在他一手訓練下的,經過血和火的淬煉,有嚴格軍紀的安平軍,足以抵擋住數倍敵人的攻擊!

一萬安平軍,便在這數量龐大的漢軍當中緩緩行進。

當張晏從漢軍周圍經過之時,一望無際的漢軍隱隱帶給他一些壓迫感,這些士兵比他見到的甘陵郡兵強得多了,他們是直屬于大漢京城的軍隊。

在面前,能清楚看見敵人鋒利的刀刃,和隱隱泛著赤紅色的甲胄。

張晏握緊了手中的太乙劍,手上出的汗已讓劍柄變得濕滑。從身旁一個又一個的漢軍面前走過,他的喉頭時而聳動著。

可到了城下,到了護城河畔,敵人仍然沒有發動攻擊。

該當是城內早就報告了張角等人,此時,城內的重要人物,自張角以下,都立于城頭。

張角下令道:“放下吊橋!”

張寶嘴唇動了一下,可終究什么也沒說。

以他的能力,他覺得,倘若張晏等人進城,進到一半的時候,董卓忽然發動攻擊把張晏的軍隊打潰,就可以順著城門進來,那時,整個城都有可能不保。

可他又能說什么呢?難道不讓張晏進城嗎,那是教主的親兒子,也是他的親侄子。

黃巾士兵們轉動鐵索,巨大的吊橋緩緩垂下。

以張晏軍隊的陣型,是張飛和鐵甲營先進入,然后,輜重隊和家眷在神弓營和風林火雷四營的保護下逐漸進入城中,而姜伊兒率領的山字營和張晏率領的護衛營在隊伍的最后,作為軍隊入城的掩護。

董卓眼中兇光一閃,拔出腰間長劍,指向在城外的安平軍,叫道:“沖鋒!一鼓作氣,擊潰敵軍,然后順著吊橋進入!”

“殺!!”霎時間,數萬大軍如一道鐵幕一般,鋪天蓋地朝城外的安平軍涌來。

張寶在城頭看到這一場景,掩面大哭道:“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矣!”

他捂住臉,不敢看城下的慘狀,只聽得一陣喊殺之聲,心想:肯定是我那大侄子和城外的那些軍隊都被殲滅了,緊接著敵軍殺進城來,我們張氏一家都難保了……

正在心中難過之時,忽然手肘被推了一下,熟悉的張梁聲音響起:“二哥,你快看,快看啊!”

張寶一聽這聲音十分興奮,連忙睜眼看去,卻見張晏的軍隊并不慌亂,而是舉起大盾,擋住了敵人的沖擊。

敵人雖然有數萬之眾,現在城外的安平軍雖然只有千余人,可是這數萬人并不能同時攻擊那千余人。

安平軍的陣勢收的很緊,雙方短兵相接的人數,是基本一致的。

山字營之人,皆配大盾,防御十分堅固。而護衛營的人,都是精銳。再加上張晏和姜伊兒這兩員虎將,在這短暫的交鋒之中,安平軍可以說是大占上風。

經常可以見到對方的刀砍來,砍在山字營的鐵盾之上,山字營并未受傷,而護衛營的快刀則從旁殺來,取了漢軍的性命。

姜伊兒甩起鐵索,舞動黑鐵劍,身旁就如同繞著一個黑色的影圈,在這黑影之下,無數漢軍士卒腦漿迸裂,就是沒死的,聽到嗚嗚風聲也聞風喪膽。

相比之下,張晏的劍術雖然高明,割起草來,卻并沒有黑鐵劍那么迅速。可張晏的太乙劍,在他面前的軍官擋不住他的三招,戰了片刻,漢軍軍官已死了十多名。

“敵軍勢大,繼續后撤,撤入城中!”張晏下令道。

安平軍便漸漸撤入城中。

可隨著向城內的撤退,面臨著一個非常嚴峻的問題。

如果吊橋上有士兵,那吊橋就拉不上去。

因此,吊橋必須要處在一個沒有士兵的狀態,才可以拉上吊橋,關閉城門。

但要是想讓吊橋上沒有士兵,就必須要讓一部分人頂在吊橋前方,不讓敵人通過,這樣吊橋才能拉上。

可要是這樣,吊橋拉上去了,在外面阻擋的那些人,可稱兇多吉少。

等于犧牲。

這是一個相當艱難的決定,確實打仗要死人,但都是有幾率死,有幾率活的,可要是在吊橋之外阻擋敵人,死亡率無限趨近于百分之百。

當山字營和護衛營逐漸后退靠近吊橋的時候,似乎每個人都意識到了這一點。

許多人都轉頭望著張晏,看他會做出怎樣的決定。

看著那些眼神,張晏緩緩下馬,在馬臀上拍了一下:“你先逃命去吧,我要和兄弟們同生共死!”

蒼龍一聲長嘯,邁步奔進城門當中。

張晏和幾十名士兵并肩站立,堅定的聲音從他們當中響起:

“蒼天今已死,須立太平道。不惜一己軀,誓救天下苦……”

衛小蘭進了城門之后,就沒有繼續往城中走,而是一直守在城門旁邊,等待著張晏,她的夫君進城。

只見進來的人手上都拿著長槍,那是林字營,當中沒有她的夫君……

只見進來的人勁裝結束,身材瘦削,那是風字營,當中沒有她的夫君……

只見進來的人手持大盾,山字營的許多人都開始進來了,夫君還沒有進來。

忽然,她聽到了蒼龍的叫聲,自己初見夫君的時候,夫君正是騎著蒼龍來救自己的呀。他還會騎著蒼龍回來的,他不會忘了小蘭……

可是,當她見到蒼龍的時候,卻只是一匹空馬,蒼龍的身上染著血跡。

見到這匹滿是血跡的馬,卻沒有載著主人歸來,她的身子瞬間震了一下,眼眶也紅了。

接著進來的人越來越稀疏,她的心也越來越冰冷。

卻聽到一陣“嘎吱吱”的響聲,吊橋漸漸拉起。

“不能拉吊橋啊!”衛小蘭失聲叫道,就要朝著吊橋奔出門外。

附近的兩個女侍從連忙拉住衛小蘭:“夫人,您要保重身體和您腹中的胎兒啊!”

衛小蘭無法上前,身子漸漸伏到了地下,抓的滿手都是泥土,看著那吊橋已經高高架起了。

吊橋上血跡斑斑,那一塊一塊的紅點灼得她眼睛難受,仿佛是在她心中割了一塊塊傷疤一樣。

終于“砰”的一聲,吊橋完全合起。

衛小蘭心如刀割,夫君很可能再也不會來見她了。

忽然,她想到,還可以通過城樓去觀看城下戰況。

于是,她快步朝著城墻上的臺階沖去。

一步一步,一階一階。

她平時沒有走過那么多路,再加上城墻的臺階都是比較粗糙的。她穿的是紗鞋,踩上東西,就和光腳走路沒有多大區別。有時細嫩的腳底踩到一塊尖石子,腳上的疼痛令她眉頭緊皺。

但她仍然快步向上爬。頭發在汗水的浸濕下貼緊了額頭,背心也濕了一大片,能明顯看到一大片變深的顏色。

盡管她已氣喘吁吁,仍舊快步向上爬。

盡力向上爬的時候,腦中想到張晏和她相處的情形。

“你便在屋中待著,披好我的披風。想來此處,也不會有不長眼的,敢再冒犯你。”

“腳上濺上泥了,擦一擦吧。”

“要是女孩像你,那該有多好。”

她的淚水止不住流下,從通紅而滿是汗水的臉上滑落。

“夫君,小蘭還想被你救,還想聽你說話……”

終于,她快步登上了城樓。她大聲的喘氣引起了一些人的主意,這些人詫異地望了她一眼,可立即轉過頭去又看城下的戰況,似乎城下的戰況非常值得注意。

她快步跑到城墻旁邊,用手扒住城墻,探頭觀看,忽然她的嘴張大了合不攏來。

只見在護城河畔,張晏和幾十個人背水一戰,身旁已倒下了無數漢軍的尸體,甚至成了一座小山,有些漢軍的尸體滾入河中,紅色漸漸在清水中擴散開來。

“太平道萬歲!”張晏大聲叫道。

那幾十個人也叫道:“太平道萬歲!”

城頭上的諸位黃巾將士,聽到這聲吶喊,全都肅然起敬。

張角眼中也包含著敬意,那是對犧牲精神的高度認可。但他比起敬意,更多的是心中隱隱作痛,希望張晏能平安無事。

“你們快想想辦法救救他啊!”衛小蘭焦急地說道,她在焦急之中,口不擇言,可忘了她面前的“你們”之中就包含大賢良師張角,地公將軍張寶以及人公將軍張梁。

張曦善解人意,微笑著走上前去,說道:“妹妹,不必著急,我們是不會犧牲他們的,你看。”

說著,朝旁邊一指,見那些士兵都在加緊連接繩索。

張曦微笑著說道:“過一會兒,將長繩垂下去,就可以把他們拉上來了。”

衛小蘭聽了這話,才微微放心。夫君武功超群,應該不會有事的吧……

張曦見到衛小蘭擔心的樣子,已猜到了一些,上前先主動介紹了自己,又問道:“我是張晏之姐張曦,字曉露。妹妹和安平的關系是?”

“我……”衛小蘭因為運動而變紅的臉更加變得通紅:“我是她的妾室。”

張曦嘴角不住上揚,心想:好你個張安平,你長大了,再也不是我那單純的弟弟了。

咻——

咻咻咻——

城頭上的黃巾弓箭手箭矢飛出,射擊城下漢軍。

漢軍雖有數萬人,能和張晏那幾十人短兵相接的也就一兩百個人,可暴露在城頭黃巾弓手射程之下的卻有幾千人。

張晏和那幾十名精兵本就英勇善戰,又有城頭弓箭手支援,尤其是弓箭手,在射的時候很容易瞄準,因為敵方的面積太大了。

這么打下去,城下的安平軍每死一個人,漢軍就得死一大片。

董卓看著這場景,氣得拍了一下大腿,叫道:“撤,給我撤回來!為了殺這幾十個必死之人,難不成讓百倍的士兵陪葬!撤回來之后給我放箭,把他們都射成刺猬!”

張晏揮劍血戰,卻見面前的漢軍漸漸撤了。再轉身一看,長索已順著城墻放了下來。

他見狀一喜,指著城墻,對眾人叫道:“渡過河去,攀上繩索,咱們回城!”

說罷,張晏將長劍入鞘,跳入了護城河中。

霎時間,就感到帶著血腥味的水在沖擊他的鼻腔,讓他感到極不舒服。

他水性并不是很好,所幸護城河也并不是很寬,嗆了幾口水之后,覺得對岸已在面前,用力一攀,抓住了護城河畔的一塊石頭,爬上岸去。

“小教主……”

張晏回頭一看,見一名安平軍的少年士兵,已經游到了岸邊,但似乎因為力氣不足,難以爬上岸去,用力在岸邊掙扎。

“來。”張晏把手伸向那個少年。

那個少年用力伸出手去,要握住張晏的手。

忽然,那少年的瞳孔放大,手也停住了。

他的背后,多了一支羽箭。

他口中含血,手永遠地垂了下去,落入護城河中,他落下的地方,逐漸有殷紅的顏色涌出。

張晏看向遠處,見董卓手中正拿著一柄弓箭。

“董賊,我誓殺汝!”他目眥欲裂,指著對面的董卓怒喝道。

卻見董卓在遠處揮了一下手,緊接著,無數箭矢從天空中落下,如同下了一陣箭雨一樣。

許多安平軍的士兵,不及爬上岸去,都被射死在護城河里,護城河被鮮血染紅。

張晏左躲右閃,躲開了幾支箭矢。

忽然,姜伊兒從旁邊閃出,用大盾擋住了張晏,緊接著就是密密麻麻,箭矢射在盾上的聲音。

張晏一直在血戰當中,沒有注意到那幾十名陪伴自己的人當中,就有姜伊兒。驚道:“你怎么來了?!”

“我一直都在。”

張晏和姜伊兒一直退到城墻根,張晏讓姜伊兒先登,盾牌本就沉重,姜伊兒無法一邊拿著盾牌一邊攀登,便將盾牌放在地上。

結果剛登了兩步,就有幾十支飛箭朝姜伊兒射來。

張晏連忙持盾跳起,為姜伊兒擋箭,同時把她帶了下來。

通過盾的縫隙,張晏看到這幾十名兄弟,大半都被射殺了,只剩下八九人。也正因為如此,對方的箭越來越密集了。

張晏不容置疑地下令道:“我攀爬,你一只手抱住我,另一只手拿盾擋箭。”

“嗯!”此時生死關頭,姜伊兒也顧不得害羞,一只手緊緊抱住張晏,另一只手拿盾牌格擋。

張晏雙手輪換攀爬,身子逐漸懸空。

在眼角的余光里,他看到了一名安平軍士兵,身中數支羽箭倒下城去。他咬緊牙關,繼續攀爬。

又一名安平軍士兵中箭落下。

漸漸地,他已聽不到任何同伴中箭的聲音。

他心中一凜:這些兄弟都犧牲了。

姜伊兒覺得自己手上的盾,箭矢碰撞得越來越密集了,她的手竟然有些發麻。

現在,幾乎是所有的弓箭手都朝著張晏、姜伊兒所在的那個點射擊。

鐵盾縱然能擋住箭,可擋不住箭射來的力,二人就在這無數箭矢的碰撞之下,繩索左右搖擺。

而且,鐵盾畢竟也有壞的時候,在中了許多箭之后,鐵盾有的地方就漸漸變薄了,終于有些箭頭透過了鐵盾,卡在鐵盾當中。

這一個個卡在鐵盾當中的箭,也讓鐵盾變得越來越重了。

忽然,那條繩索的邊緣,開始斷裂。

姜伊兒看到了這繩索斷裂的樣子,眼神中閃過一絲決絕之色,將盾牌塞到張晏的手里。

張晏處在危急關頭,不及細想,接過之后才問道:“怎么?”

“晏哥哥,伊兒去了。”

姜伊兒松開抱住張晏的手,身子向下墜去。

“不!”張晏雙眼瞬間睜大,將腳勾出,勾住了她鎧甲上的肩帶。

張晏用力向上一勾,手上卻忽然一輕,繩子崩斷,兩人一齊下墜。

身在空中,他大喝一聲,用力把鐵盾向城墻砍去。

只聽“當”的一聲巨響,鐵盾陷入城中。張晏一只手勾住鐵盾的邊緣,另一只手握住姜伊兒的手。

兩只手原本都很白嫩,現在滿是泥土和血跡,卻緊緊相握。

許多人在城頭上都看到了這一幕,張梁眼中都是血絲,叫道:“咱們殺出去吧!”

“不可!”張寶連忙勸阻,叫道:“行軍打仗,不可意氣用事,否則敗軍喪師,悔之晚矣!”

有一說一,張寶的用兵能力還是可以的。在歷史上,董卓就是因為攻打張寶駐守的下曲陽,沒有攻克,所以被撤了職。

而在漢軍軍中,許多名漢軍弓箭手都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弓箭。有的人甚至微微低頭,表示致意。

董卓指著身旁的一名弓箭手,呵斥道:“放箭啊!為什么不放箭!”

那名弓箭手答道:“他是勇士,用此法殺他,我不忍心!”

董卓從一旁的小兵身邊搶過大戟,一戟戳死了那名小兵,還用力一戳,把那名小兵釘到地上。指著張晏叫道:“把他給我射成篩子,違令者斬!”

說罷,自己也彎弓搭箭,朝著張晏射去。

張晏一只手搭著盾牌,另一只手握著姜伊兒,身上并無防護,一箭從他身上穿過,身前現出了一團血霧。緊接著又是兩箭,射進他的身子。

他大喝一聲,手臂用勁,把姜伊兒扔到了卡進城墻的盾牌之上,緊接著自己也上了盾牌。

姜伊兒靠著城墻,張晏靠著外面,二人相對凝望。

姜伊兒嘴唇發白,見到張晏的胸前,有著幾根射出的箭頭,伸手觸碰,手上發顫,終究不敢觸碰那帶血的箭頭。

而是用手背揩去張晏臉頰上的血跡,心疼地說道:“為什么不讓我替你死,這樣咱們都會死的。”

張晏并沒有答話,而是凝望著她,笑了一笑。

鋪天蓋地的羽箭朝著二人射來。

姜伊兒雙目緊閉,這回緊緊摟住了張晏的腰,再也不肯松開。

“我生時不敢表露對你的心意,卻能和你死在一起,這也是一種緣分吧……”

這時,張晏卻覺得有一個物體,從自己身旁落下。

連忙伸手抓住,是一個盾牌!

隨即把盾牌在身前一舉,只聽當當之聲不絕,片刻之間盾牌中了幾十箭,將二人推得貼到一起。

張晏身上露頭的箭頭,在這一推之下撞到姜伊兒的身上,還好姜伊兒身上穿了鎧甲,這一下并沒受傷。

張晏抬頭看去,見一個熟悉的面容正在望著自己,是父親張角。

剛才那個盾牌,就是他扔的。

緊接著,張角扔下來一個繩索。

張晏把繩索交給姜伊兒,姜伊兒把他二人都綁在一起。

張角用力拽二人,可似乎因為他臂力比起武將來太弱,臉憋得通紅,也沒有拉得動。

張寶也上前拉繩索,張寶就已經是文武雙全的類型了,這么一拽之下,兩個人開始懸空,可也就懸空了不到半米。張寶就已經累得渾身肌肉顫抖,額頭青筋迸現了,而繩索也并不能往上移動半分。

“我也來!”張梁大喝一聲,上前猛拽。張梁可是實實在在的武將,這一下,將二人拽了起來,可張梁雖然有力,卻不是神力,不能快速將二人拽上。

張氏三兄弟同拉之下,繩索緩緩向上。

衛小蘭也跑上去幫忙,可她的力氣,幾乎沒有什么效果,頂多是略盡心意。

張曦也上去拉繩子,她雖也是沒練過武功的女子,力氣卻比衛小蘭要大,繩子的速度快了一點。

“堂哥勿憂,張紛來也!”叫喊的這位人物,瘦得像竹竿一樣,正是張寶的養子,張紛,字既美。他從小沒少讀書,略有能力,可是力量嘛……也就那么回事。他這用力一拉,繩子上來的速度,也只比之前快了一點。

這時,一個龐然大物走了過來,是張梁的養子,張重,字修能。他人如其名,那叫一個重啊,至少得有四百斤,個子按漢尺來算得有一丈一,按現在得有兩米四!

他身上肌肉就不少,肥肉又包著肌肉,看上去,如同一座肉塔!

因此,張重在戰場之上,真可謂一號猛將,只是腦子不太靈光。

張重氣勢洶洶地走了過去,把繩子的另一端纏到自己的腰間,因為腰粗的原因,也就纏了兩圈,隨即打了個結,然后大叫著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啊啊啊啊啊啊!!!!!!”

這一下,好家伙,別說張晏和姜伊兒被拽上來了,就是拉繩子那六個人,也都被拽倒了!

就是倒了,張重也一邊“啊啊啊”,一邊往那跑,直到被身旁的人提醒了,才停下身子,那幾個人都被他拽的狼狽不堪了。

張晏和眾人一起站起身來,看到這些人,心中一暖。

有親人真好,即便是自己懸在空中,也會有七個人為自己拉繩子。

張角等人見到張晏被拉上來,本來非常高興,見到穿過張晏身體的箭,臉上又露出了悲痛的神色。

姜伊兒劫后余生,樂不可支,笑道:“你們不用擔心啦,他有特殊體質的!”說罷手連動,三支箭全被她拔了出來。血流了幾秒鐘,便止住了。

“好家伙……”張角吃驚不已。我這邊的“仙術”都是捏造出來的,結果生個兒子,人家真有“仙術”!

隨即,張角和張晏互相靠近,神情地抱在了一起。雖然張晏渾身浴血,張角依然和他緊緊擁抱,直到身上的鵝黃色道袍也染得片片鮮紅。

張晏也握住衛小蘭的手,凝望著她,二人神情無限。

姜伊兒卻也并不吃醋,甚至替他們開心,微笑著看向她們。

城上城中的黃巾軍得知張晏獲救,都歡呼雀躍。

張梁走了過來,虎目含淚,拍了下張晏的肩膀,說道:“傻小子,派人去斷后就得了,還非得自己去斷后啊!”

“士兵們也是人!”

凡是聽到張晏這話的士兵,無不肅然起敬。

張晏的這次斷后冒險,其實是很賺的。

成功掩護大部隊進城且不說,更關鍵的是,城內十萬黃巾軍,基本都是張角、張寶和張梁的部隊。

可經過這件事情之后,這些非安平軍的黃巾軍部隊,全都欽佩張晏的勇武和仁義,許多人覺得他已經超過了張寶和張梁,甚至是大賢良師張角。

這也為張晏以后能執掌所有黃巾軍,打下了名望基礎。

張晏望著城下死去的安平軍兄弟,說道:“我雖血戰,卻終究活了下來。而這些人,為了掩護大部隊犧牲了,他們才是真正的英雄!”

說罷,他彎下腰去,向眾位犧牲的黃巾將士致意。

眾位黃巾兵卒,也隨著他一起致意。

霎時間,廣宗城中升起一股凜然之氣,讓城下的漢軍也不禁肅然起敬!

至于董卓,他在看地上的尸首。

漢軍的軍服是紅色的,安平軍則是黃色的。

而地上死去的尸體當中,往往一大片紅色里才夾雜著一個黃色。

這鮮明的顏色對比,讓董卓覺得眼前發暈!

這還是黃巾軍嗎!

印象中的黃巾軍,似乎都是一觸即潰的烏合之眾啊,漢軍死一個,黃巾軍死一大堆還差不多,現在怎么反過來了啊!

他知道,現在不是攻城的時機。

“撤兵,在城外下寨!”

漢軍撤兵后,董卓清點了一下死亡人數,漢軍共死亡了三千四百八十七人!

而黃巾軍,準確來說是張晏的安平軍,只死亡了九十三人!

傷亡,一比三十七!

雖然漢軍大多數是死在城頭的箭雨之下,但董卓丟不起這人啊。聽起來多難聽啊。

知道的是另有隱情,不知道的,人家就會說,為什么盧將軍帶兵的時候,漢軍死一個,黃巾軍就得死許多;現在董將軍帶兵,黃巾軍死一個,漢軍就得死許多。可見董將軍比盧將軍差遠了!

董卓越想越氣。

軍隊的個人衛生也是很重要的。

廣宗城中,軍隊有洗澡的場所。

往往是幾個大池子,每個池子里面能同時容納幾百個人,衛生狀況就別說了。

但姜伊兒是安平軍中唯一的女將,在進城的時候保護張晏,也立了很大的功勛,所以城中特地安排了一個四周封閉的池子,專門給姜伊兒用。

水氣蒸騰,一池清水蕩漾。姜伊兒瞧了瞧四周,確定無人之后,解下了她的鎧甲,接著除下了她浸濕的衣衫。

香汗浸濕過的身體顯得更加白皙。

她雖然有些微胖,卻因為長期的體力鍛煉,身材非常緊實,看上去也很勻稱,并無松弛之感。

“試試水……”她伸出腳去,點在池水之上,水在她腳尖處泛起層層漣漪。她的腳比起一般女子要大,但弧度依然明顯,膚色也很白,算是一雙好看的腳。

“好暖啊。”她把腳伸進去后,腿也跟著進去,漸漸整個人都進了池中,享受著這水流包裹著身體的舒適,忍不住輕呼了一聲。

這時,張晏從外面進來:“我來啦!”

“啊!”姜伊兒大驚失色,連忙把身子沉下去,只在水面上留下一顆驚慌失措的小腦袋。

她是喜歡張晏,但女孩子的害羞之心,使她無法以這個樣子面對他。

張晏見到她這副小女兒態,調笑道:“怎么,你肯為我而死,卻不肯和我一起洗澡嘛?”

“這,這是兩碼事……”姜伊兒臉色暈紅,咬著嘴唇,小聲說道:“干嘛非要和人家一起洗,你就是喜歡調戲人家……?”

“不是……調戲你只是次要的……呸呸呸!就不是為了調戲你。”

“那是為了什么?”

張晏苦著臉說道:“那邊洗澡好幾百人一起,水都是黑的,估計洗完之后,底下能撈起一層泥來,你就可憐可憐我吧……”

“噗嗤。”姜伊兒還是單純可愛,聽他這么說,瞬間笑出了聲,思索幾秒后,說道:“好吧……”

然后張晏就開始脫衣服,姜伊兒連忙到了池子的另一邊,并且用手捂住了眼睛。

“你下來了嗎?”

“我下來了。”

姜伊兒這才試探性地張開兩個手指,通過指縫觀察張晏。

張晏確實是下池子了,但是身子是站著的。

姜伊兒立刻尖叫一聲,把眼睛捂得更緊了,臉也更紅了:“討厭,你全下去再說!”

但同時,心里也如小鹿亂撞一般:他身材真好啊,其實長得比我要好看。也只有惠姐姐的容貌能和他相提并論。

“我下來了,這回全下來了,真的。”

姜伊兒把手拿開,見對面的張晏也是只在水面露出一個小腦袋,正對著她微笑。

兩個小腦袋就在這池子的兩邊,相互對望著。

池子的水還是很清澈的,人在其中的樣子會有扭曲,但還是能看清一些東西。

姜伊兒的雙手就在身前亂擺,弄得水花四濺。

張晏笑道:“你干什么?”

姜伊兒嬌聲叫道:“我怕你看我!”

張晏故意調笑道:“怕我看你胖嗎?”

無論是什么年代,從審美的角度來說,女孩子都不喜歡被別人說胖。

因為楊貴妃比較出名,很多人以為唐朝是以胖為美,但即使是楊貴妃,也不喜歡別人說她胖的。

當初有人給唐玄宗講趙飛燕的故事,說趙飛燕瘦得被風一吹能吹倒。唐玄宗笑看楊貴妃,說:“倘若是你,被風怎么吹都沒事。”楊貴妃氣得牙癢癢。

可見女孩子,是很不愿意被人說胖的。

“哼!!!”姜伊兒聽到這話,也不及多想,氣得站起身來,怒道:“你說什么?!”

可一站起來之后,才發現,自己的樣子……

驚得連忙又進入水中,臉一直紅到脖頸。

看著姜伊兒的樣子,張晏也是驚嘆不已。

“我,我感覺自己不純潔了……”姜伊兒用手捂住自己炙熱的臉頰,頭搖晃個不知,害羞地發出一些叫聲。

“怎么不純潔了呢?”

“覺得自己這樣……嫁不出去了。”

“你嫁給我吧。”

姜伊兒的搖晃忽然停住了,整個人如同木雕一般,許久之后才把兩只手從臉上拿下來。

“你……說的是真的?騙人是小狗啊!”

張晏堅定地說道:“我說要娶你。”

姜伊兒低下頭去,嘴角泛起甜蜜的微笑。

這動作,意味著,她愿意。

張晏游到她身旁,雙手抓住她的肩膀,笑道:“能得到你,覺得我比皇帝都幸運。”

姜伊兒害羞地說道:“沒有吧……那賊皇帝三宮六院,比我美的人多了去了,伊兒就是個很普通的女孩。”

張晏聽到皇帝前面那個賊字,不知道她是和皇帝有仇,也沒注意,只以為是她講話的方言。

他含情脈脈地望著她,說道:“三宮六院,可沒有一個嬪妃能在戰場上舍命救皇帝,所以說,得到你,我比皇帝幸運的多了。”

姜伊兒聽到這話,嘴角泛起幸福的笑容,揚起臉來笑道:“那你什么時候娶我?”

“打完仗吧。不是說要到一統天下的時候,至少,能保證黃巾軍的生存。不能像現在這種朝不保夕的時候。”

姜伊兒誠懇地說道:“你先娶惠姐姐,把我帶著就行。如果惠姐姐是正妻的話,伊兒愿意做妾。”

“為什么?”張晏好奇地撫摸了一下姜伊兒的臉頰:“你不想做正妻嗎?”

“因為我知道,惠姐姐也很喜歡你。而她對我,有很大的恩情……”姜伊兒說道:“我從小家破人亡,是惠姐姐救了我,還帶我到這么大,對我有再造之恩。我若是做正妻,她不是做妾了?我怎能居于她之上。”

說到這里,姜伊兒還深情無限地望著張晏:“我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夠了,不在乎名分的高低。”

張晏看著她這柔情似水的表情,心中也是一動。二人正是少男少女年紀,哪怕衣衫齊整,相對說情話也會心潮起伏。

更何況他們現在如此相對,哪還抑制的住,張晏便摟住姜伊兒,和她接吻。姜伊兒也美目微閉,任她吻著。

在接吻的過程中,張晏漸漸就開始不老實了。

姜伊兒此時已渾身酥軟,沒有一點反抗之力,可還是以推拒的動作來表示自己的態度:“等你娶我之后好不好,等你娶我之后……”

張晏雖然有正常的欲望,卻不是下半身思考的動物。既然姜伊兒都肯嫁給自己了,古代的女子較為保守,不太能接受婚前的男女之事。那自己也就尊重她的想法,停止了對她的侵略。

姜伊兒被松開之后,舒了一口氣,用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張晏,心里很感激他的尊重,可也在想,如果他堅持要亂來的話,是不是也別有一番趣味?

“那……咱們好好洗澡吧。”姜伊兒臉上的紅暈仍舊未褪。

“那咱倆也別白洗一場,你幫我搓搓后背。”張晏笑道。

“怎么搓啊?”姜伊兒疑惑地問道。

“你拿這個粗糙的布,這么擦……對……啊……舒服……”

姜伊兒給張晏搓后背,驚訝地說道:“好多泥!”

張晏笑道:“要不我也幫你搓一下?”

“不要!”姜伊兒連忙叫道。

“嘿嘿,我看你是怕搓出來更多泥。”

姜伊兒被說中了,嬌笑道:“才沒有呢,別過來……”

“我要搓你……”

“咯咯咯,才不讓呢……”

“別跑……”

當天晚上,張角為張晏舉辦慶功宴。

幾乎所有重要的將領都來參加。

座位,是分座次排列的。

首席自然是張角,作為太平道創始人、大賢良師,并且手中握有四萬黃巾軍的他,毫無疑問地坐在首席。

張寶坐在第二位,他擁兵三萬多人,在軍中頗有威望。而且在黃巾起義之前,已隨張角在各處傳播太平道十年之久,因此在教中的威望更盛。至少目前,張晏的功績資歷和他比起來還是嫩了些。

張梁坐在第三位,他也擁兵三萬左右,在軍中、教中的威望也很好。

因此,作為安平軍統帥、人稱黃巾小教主的張晏只能坐在第四位了。

張寶的養子張紛,張梁的養子張重,就坐在第五位、第六位。

接下來的將領排座次的順序,也都是按照張角、張寶、張梁、張晏的下屬這么來排的。

比如張角的部將“貪狼”波才、“神上使”張曼成,就排在第七、第八位。

張寶的部將“猛刀將”周倉、“鐵桶將軍”嚴政,排在第九、第十位。

張梁的部將“截天夜叉”何曼、“長須客”左胡,排在第十一,第十二位。那左胡因為胡子長,又被人戲稱為“左髭丈八”,意思是胡子都長到一丈多長了,其實也是夸張的話。

到第十三位,本來該張晏手下頭號猛將張飛坐了,結果張寶的部將“靈猴”李樂卻搶先一步坐到那里了。

原來事情是這樣,“猛刀將”周倉、“鐵桶將軍”嚴政、“惡虎”高升、“靈猴”李樂,并稱張寶手下“四大天王”。

高升死后,李樂在張寶手下的地位能排進前三,覺得自己不含糊,對張晏的了解也不多。心想張晏不過就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兒,憑借著是大賢良師的兒子才能做到第四,他麾下的那些將領能是什么厲害人物了?

所以,一屁股就占據了張飛的位置。

張飛對張晏頗有了解,知道張晏之才華甚至勝于其父張角。主公排在張寶、張梁后面,他就已經很不愿意了。

可畢竟張寶張梁是主公的叔叔,自己和張晏連宗,按理也該叫他們一聲叔,讓他們排在前面就排在前面吧。

再后來,張角的部將、張寶的部將、張梁的部將排在張飛前面,張飛就已經很不樂意了,一直在強行壓制住怒火。

這回,竟然又有個瘦猴一樣的人把自己的位置占了!

論武藝,殺這貨只需要一矛!竟然敢欺負到張爺爺頭上來!

他大怒之下,指著李樂大喝一聲:“你有什么功勞,敢坐到我的前面!”

“個子大有什么用。”李樂看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我隨地公將軍征戰四方,立下功勛無數,倒是你,有什么功勞?”

張飛對著張晏拱了拱手,說道:“我隨小教主力保靈蛇山、血戰甘陵城,直至攻下甘陵全郡,前后不下十余戰。每次惡戰,必為先鋒,燕人張翼德之名,令無數漢軍聞風喪膽,你這廝竟不識得我?!”

李樂往地上吐了口吐沫:“不識得。”

“那今天就讓你識得識得!”張飛虎目圓睜,舉起蒲扇大的巴掌,啪的一聲,直接把李樂這瘦猴扇出去三尺多遠,扇離了座位。

張飛的嗓門多大,剛一和李樂叫喊的時候,眾人都已經把注意力瞄準了張飛,張飛這一巴掌,更是驚動了眾人。

張寶部下兩員大將,“猛刀將”周倉、“鐵桶將軍”嚴政立刻站起身來。

在宴席上,眾人都沒有武器。周倉一拳朝張飛打去,張飛一側身躲過這拳,順勢用雄偉的身軀撞向周倉。

周倉慘呼一聲,身子如斷線的風箏飛了出去,撞在“神上使”張曼成的桌子上,撞得桌子碎裂,杯盤狼藉。濺出來的酒水,濺了張曼成和“貪狼”波才一身。

波才和張曼成也站起身來,只是不知道該不該出手。在波才左手邊的大胖子張重,一邊吃雞腿一邊呵呵笑著。

嚴政舉起桌子,要砸張飛,張飛一腳踹中他肚子,把他踹的后退幾步,倒在了桌子上,疼得臉色慘白,虛汗直冒,因受重擊后無力,拿著桌子的手也垂了下來,桌子也垂在了身前。

張飛走上前去,“咔啦”一聲,一拳打穿桌子,手拿出來時,嚴政隨之倒地。

他一連打倒三人,志得意滿,插腰站立,高聲叫道:“就你們這點能耐,也好意思坐在張爺爺前面!今日既然話說到這了,你們這七個人,什么‘野狼’波才、‘神下使’張不成、‘破刀將’周倉、‘飯桶將軍’嚴歪、‘鉆地小鬼’何曼,還有這姓左的大胡子,這姓李的瘦猴,你們七個人一起上,看張爺爺能不能把你們打得滿地找牙!讓你們以后還敢不敢瞧不起我主公。”

張寶臉色陰沉,看著面前那一幕。

如果沒有最后這句話,張飛這一段話只能稱之為蠻橫挑釁,以張角的地位當即就可以把他辦了。

但是他最后這句話,明顯透露出了一個信息,張飛是對于張晏的地位不滿意,想提升張晏的地位。

那這事,就已經不是張飛個人的事情了。

也正因為他這話里包含著在軍中掌有部分實力的張晏,所以這事情升級為了張寶和張晏的沖突。張寶并不說話,讓人不知道他內心在想什么。

而張晏,也沒有訓斥張飛。因為張飛是他手下第一位,也是目前唯一一位武功接近三國天花板的猛將,也是他勢力最初加入的人之一,和他還連了宗,對張飛,應當像兄長一樣敬重,而不是像奴隸一樣呼來喝去。

還有一點,就是張晏其實也不滿于今天這個座位。自己麾下首位大將張飛,排第十三名竟然都被人搶,像什么何儀、姜伊兒之類的,還不得沒座啊!

因此,張晏也一言不發。

場上陷入了暫時的平靜,只有“截天夜叉”何曼小聲吐槽道:“俺又沒惹你,罵俺干啥,還罵的那么難聽,說俺是鉆地小鬼……”

張角身材清瘦,一副病容,臉色有些發白,將手堵住嘴咳嗽了兩聲,雖然是很輕的兩聲,但他大賢良師的身份,讓大家都看向他。

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說道:“大家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但憑大賢良師吩咐!”眾人齊聲說道。

張角將他身旁的一個桌子和椅子,朝著自己的桌椅斜著擺放。

“咱們大家,把這座位擺成一個圈。”

張晏立刻醒悟,快步上去幫忙。張寶也懂了張角的意思,上去挪動座位。

余者也都一齊幫忙,不一會兒,將這許多座位擺成了一個圈。

張角說道:“自今日起,座位無高低前后之分。各位無貴無賤,無長無少,皆為開辟黃天盛世,理當同心協力!”

此言一出,眾人盡皆心悅誠服,鞠躬行禮。許多將領心想:大賢良師不愧能將太平道如此發揚光大,果然領導才能非同凡響!

有人過來,將翻倒的桌椅板凳、摔碎的杯盤菜肴收拾了。

眾人正要重新落座,卻聽得外面腳步聲大響,都不禁朝門口望去。

張角緩步走到門前,將門打開,見到門外塵煙大起,煙消之下,一萬安平軍肅立當場,威風凜凜。而黃巾軍人數雖是安平軍的十倍,此時卻只集結了幾千人,還陣型散亂,不成樣子。

“眾將士意欲何為?”張角神情緊張,沉聲問道。

張晏心想,定然是傳出消息去,張飛在此大打出手,因此將士們第一時間集結到了這里。這件事情本已和平解決,倘若再橫生枝節,也很尷尬。

安平軍的幾位將領相互對望一眼,不知如何回答。

何儀眼珠一轉,回答道:“啟稟大賢良師,定是諸位將軍聞聽大賢良師和幾位上師在此宴會,特派兵保護。”

聽到這話,張晏心中大樂。好一個何子羽,武功雖不高,卻也是個人才。

“鐵爪飛鷹”岑武、“沖天棒”徐林等人,也都隨之附和:“是啊是啊,此次特來保護。”

“哦,原來如此。”張角說道:“此次宴會并無危險,不必諸位保護,退去吧。”

大賢良師之話,在黃巾軍中相當于下令,可安平軍眾人,不要說將領了,就是士兵,也沒有一個離開的。

張角皺了皺眉頭,難道是我年紀大了,又在病中,說的話聲音太小?想到這里,又清了清嗓子,大聲說道:“咳咳……諸位退去吧!”

這回的聲音確實很大,可眾人依舊充耳不聞一般。

張梁指著他們怒道:“大賢良師的話,你們也敢不聽!”

張晏笑著走出來,說道:“父親、三叔,不必生氣。”

接著,對他們輕輕揮了揮手。

“謹遵小教主號令!”安平軍一萬士卒,齊聲附和,立刻退去!

退去之時,陣型依舊整齊劃一,軍容嚴整!

這時,被張飛打趴下的嚴政,已經在周倉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看到屋外的景象,臉上現出恐懼之色,湊到周倉的耳邊,顫聲說道:“安平軍如此厲害,適才若火并起來,我等皆死矣!”

只有張寶一言不發,一直在看著張晏的手。汗已經濕透了他的衣襟。

他在這片刻之間,已經根據態勢,想好了三種應對火并的方法。

可張晏在最后一刻,還是克制住了,一場可能發生的火并,消失于無形當中。卻把安平軍的戰斗力,深深印在黃巾軍的心中。

“吃飯,吃飯,喝酒,喝酒!”張晏攙著張角,坐到了他旁邊:“來,父親,請坐。”

張飛也哈哈大笑,舉起一壇酒,大口縱飲,一眼看向周倉等人,又把他們嚇了一跳,隨即張飛笑得更大聲了。

眾人都落了座。安平軍得到座位的人,除張晏以外,有張飛、何儀和姜伊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之后,張角說道:

“此次雖是宴會,但敵軍一日不退,我等便一日不得安寧。我等皆是軍中要人,正好諸位齊聚于此,我想與這宴會之上,同眾位商議破敵之法。還望諸位暢所欲言。”

說到這里,張角還嘆了口氣:“本教主的確不懂軍事,否則,也不會被盧植打敗了,是我對不起諸位將士。當今破敵之法,還要著落在各位身上。”

眾人心想:大賢良師不懂軍事,卻敢公開承認,并且檢討自身過失,倒也是個光明磊落之人。

張梁先發言道:“我軍十一萬,敵軍八萬。我看,我們不如一口氣沖出去,同他們拼了,就算戰死,也是條漢子!”

“三弟,不可魯莽!”張寶立刻反駁道:“行軍打仗,豈能意氣用事?我軍戰力,不如敵軍,只可保城自守,待時日一長,敵軍自退。”

張寶的軍事能力在黃巾軍中還是得到認可的,座位上許多人都點頭附和,包括張角部下的大將,“神上使”張曼成。

“哈哈。”張晏忍不住笑了出來。

“安平,不得無禮。”張角說道。

張晏站起身來,朝張角深深一揖,賠罪道:“對不起,二叔。”

“無妨。”張寶克制地說道:“只是,你笑什么?”

“我笑二叔不知兵法。”

“我不知兵法?!”張寶詫異地說道:“你不妨去軍中打聽打聽,誰人不知我用兵才能?!”

“或許二叔之前的仗打得不錯,但剛才這番言論,確實大錯特錯了。”

“有何錯誤?”張寶不服氣地說道。

張晏看向張角,張角說道:“無妨,此次眾人皆可暢所欲言,你有何想法,盡管說便是。”

“大漢朝共有十三州,郡國上百,兵馬百萬。我軍坐困廣宗,豈能以一城池,耗竭漢家天下乎?”

“那你以為該當如何?”

“依我之見,我率本部一萬人殺出,佯裝突圍,據守土坡之上。引得敵軍以全軍攻我,若攻三天三夜,敵必疲憊,且陣型大亂。那時城內十萬黃巾軍一齊殺出,可大破敵軍!”

張角聽罷,捋須沉吟道:“此法雖好,只是太過冒險。若形勢不順,吾兒這一萬兵馬,可能全軍覆沒啊!”

張晏神色鄭重,拱手說道:“漢高祖斬蛇起義以來,挫于豐邑、敗于蕭縣、逃宴鴻門、中箭廣武,彭城之戰中,險些被追兵所殺。距死亡不過一線之隔,然終究涉險被創,危而后安。何況我軍現在實力不及反秦諸侯,漢朝也勝過當年秦末。若想不冒險而坐定天下,豈可得乎?!”

“嗯,言之有理。”張角點了點頭:“那便如此……”

“等等!”張寶打斷道:“你的策略,有些問題。”

張晏奇道:“什么問題?”

“這策略能夠成功,前提是董卓十分看重你,肯以所有兵力前去追你。但我看……董卓對你似乎并沒有那么看重,否則今天也不會輕易放你入城了。”

說到這里,張寶走到張晏身旁,嘆了口氣,拍了拍張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道:“孩子,無論你對自己多么看重,在漢軍的眼里,你的重要性還是遠不如我們‘天、地、人’三位將軍的。”

張晏聽到這話,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張寶還以為自己這番話把張晏說得羞愧了,不禁有些得意。

張晏忽然站起身來,笑道:“我有主意了!”

“什么主意?”見到張晏狂喜的樣子,眾人都好奇問道。

張晏并不回答,而是走到空曠之處,面對張角,俯身下跪。

張角奇道:“我兒這是為何?”

“啟稟父帥。我打算扮作您的模樣,殺出城去,這樣,必定能引得董卓全軍攻我。可隨便打扮,必然瞞不過董卓。所以想請您將中黃旗和身上的七星道袍借給我,這樣才能成功!”

中黃旗……

七星道袍……

眾人心里都吃了一驚,這些物品,在黃巾軍中的地位,就如同天子儀仗和龍袍一樣,是有著獨特的意義的。

可有些人也覺得,張角張晏反正是親父子,這倒也沒什么。

“只要能打退敵軍,這些禮數,無需掛懷。”

張角答應了張晏,上前將他扶起,并問張晏何時突圍。張晏說道:“今晚。”

“可……”張角握住張晏的手:“孩子,你今天才剛到城中,連一夜也未歇息,歇息幾日后再出城吧?”

張晏堅定地說道:“孩兒本為救廣宗而來,不為休息而來。今天城門口一戰,敵軍措手不及。倘若耽擱時日,明日敵軍就有可能進攻,那時,十多萬大軍都悶在城中,想殺出城去就難了!”

“哎,那好,今夜我就將中黃旗和七星道袍交予你,你可……要小心啊。”說到后面,張角的眼中閃著淚花。

“父親,孩兒定當不辱使命!”張晏再次向張角拜倒。

宴席散去之后,李樂私下里對張寶說道:“地公將軍,今天張晏小兒……”

張寶斜著看了一眼李樂,李樂也意識到張晏畢竟是他侄子,說話也得客氣點:“張晏那小子提出的策略,您為何不反駁?”

張寶正色道:“他的策略,在修補了漏洞之后,是一個很好的策略。咱們要想打敗董賊,只能靠這一招,我為什么要反駁?”

李樂接著說道:“可要是真讓他得逞了,他拿過中黃旗,又穿過七星道袍,冒充過大賢良師。那在咱們太平道中,離大賢良師也只半步之遙了,不就壓在您的頭頂上了嗎?”

這話,算是戳中張寶的痛點了。大賢良師張角威望雖然高,會傳教、會治病,可軍政才能都遠弱于張寶,如果沒有突然殺出來的張晏的話,張寶可能就是太平道的實際控制者了,也是大賢良師的第一繼承人。

但在張晏出現之后,論才能,他覺得這小子竟然不弱于自己。論血緣,兄弟也壓不過父子,很有可能繼承大賢良師地位的就是他。這對于張寶,是一個很大的挑戰。

而今天張晏提出的戰術,以張寶之才,他知道這戰術確實能讓廣宗城中的黃巾軍反敗為勝。因此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支持這個戰術,這讓他更是窩火。

現在,李樂這番話,戳爆了張寶的怒點,張寶罵道:“還不都是你們這么廢物!要是你們這些將領能有張飛那么厲害,或是士兵有安平軍那么厲害,還用得著靠他取勝嗎?我們的軍隊就能打敗董卓!你個廢物還好意思在這說,給我滾!”

也該著李樂倒霉,被張飛揍一頓,還得被張寶訓一頓,灰溜溜地走了。

而在另一邊,何儀同張晏,也有著類似的對話。

何儀心想,今天倘若真的火并起來,安平軍必然得勝,那時,主公就是這黃巾軍的頭號人物了,為何主公卻在最后一刻保持了克制?

但是他沒有李樂那么二百五,深知疏不間親,自己和張晏,不過是關系較好的上下屬關系。張晏,即便和最不和的張寶,那也是叔侄關系,自己去問他們親戚之間為什么不反目,這未免有些不妥。

因此,把將要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張晏看到何儀的神色,大體猜到他要說什么了。

“子羽,我知道,你定然疑問,我為何不通過火并,成為黃巾軍中的領袖。”

“末將不敢。”何儀雖嘴上這么說,眼中還是充滿了好奇。

“我確實是想當黃巾軍的領袖,但我要采取的方法,是為太平道立下一個又一個的功勞,讓他們在我面前顯得黯然失色,從而心甘情愿讓我當領袖。這豈不比我火并要好?畢竟他們都是我的親人,我是不愿意為權力傷了親情的。”

何儀聽到這話,瞬間明白,給張晏行了一禮,說道:“小教主英明。”

張晏拍了拍何儀的肩膀,說道:“你今天的回答也很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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