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森出神地望著睡著的不滿一歲的女兒點點，手機里小聲播放著王菲的《童》和王箏的《對你說》，兩首交替循環著。

第一章我怕您們從不愛我也怕您們半途而廢

孟森是養父母在1984年的冬天夜晚撿到的，因為是在一棵大樹下撿到，跟樹木有關，所以就給她起了個名字叫森。

撿到孩子的孟山和妻子洪莉很開心。他們已經結婚四年多了，一直沒有孩子，去醫院看過，也吃過藥，也還是沒有懷上。他們見孩子是出現在一棵大樹下，洪莉就說，“既然是在樹下撿到的，不如就給他起名字叫孟森吧！”“孟森？這男孩子女孩子還不知道呢！這個孟森的名字是不是有點太男孩子氣了？我看她應該是個女孩，你看看這包，這小被子，都是紅色的。”“我看也是個女孩。”“真的決定留下她，當自己的孩子養了？”“真的，你看她小樣子多可愛啊！是吧，孟森？我們這就是緣分。”“我也一直想不行就托關系要個女孩養著呢，這真是正合我意啊！”“哈哈，你看她的小樣子，笑起來嘴角還有小酒窩呢！小臉真白，像你，小臉蛋還紅撲撲的，一定是外面太冷了！對，忽然想起來，我們過去的時候，也沒有發現有什么人在啊？”“怎么？”“我怕萬一我們給養大了，她的親生父母再給認走了。”“這怕什么，不怕。”“你說的輕巧，一個小貓小狗養養還有感情呢！”“那是，我的意思是，如果是跟我們長大的，自然跟我們有感情，就是親生父母來認領，她也不一定愿意跟著走啊！”“啊，那倒也是啊，只是萬一呢？”“沒有萬一，如果真是個忘恩負義的，那就算是沒有被認領走，也未必會孝敬我們。”“好吧，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自己不能生。”

有了孩子以后，洪莉開心的很，每天給她喂奶，洗尿布。還一有空就給她織小毛衣，做小衣服。聽她第一聲叫“媽媽”，洪莉感動的淚水直流。

“孟森……上學去了！”一聲叫喊，把孟森從清晨的睡夢中叫醒了。這是她的小伙伴王玉在叫她一同去上學呢。孟森“唉”了一聲，匆匆起床梳洗，挎起書包就走了。這一年她已經六歲了，上一年級了。而也就在這一年，洪莉發現自己可能是懷孕了，經過醫院檢查她知道自己確實是懷孕了。高興之余，她又擔心這個懷的也是個女孩。她把這個消息和擔心，悄悄地告訴了丈夫。孟山說：“就認命吧，好歹都是我們的命。能懷上個，能有個親生的孩子，也已經是老天爺的格外開恩了。可能是看著我們把孟森照顧的挺好的，給我們本來不該有孩子的人，又獎勵了一個親生的孩子。”“咳！瞧你說的，有時候真覺得你咋就這么沒自信呢？什么叫本來不該有孩子的人啊！別人都該有，就我們不該有？憑啥呀？！”“行行，你說得對，你說的都對，反正之前就是怎樣都懷不上。”“我跟你說啊，你可小聲點，別讓閨女聽見了，我看她最近可沉默了，不知道心里在打什么算盤沒有。”“瞧你說的，一個才六歲大的小孩會打什么算盤呀，你多心了。另外我們不能因為有了小的，就不喜歡大的了，我們還要一如既往的對小森好，像對親生女兒一樣的對她好。”

“媽媽！”小森說話音量比較小些，但吐詞清晰而聲音好聽。

“小森回來了！”

“媽媽，我想跟你說會兒話，怎么感覺你老是很忙，老是不理我老是在躲著我似的？”小森是個敏感的孩子，說著說著就開始發抖，抖到想哭。

“什么？有嗎？”

“小莉呀，你看看你，孩子都說你了。”

這天周末，小森跟王玉一起出去玩。她們跟著幾個比她們大幾歲的女孩子一起做游戲。玩了一陣子以后，有個比他們大一兩歲的女孩說：“我們不如去趕集吧！我跟我媽媽一起去趕過集，我知道怎么走。集上可好了，什么都有！”小森想起媽媽曾經教育她的，一定不能去趕集，說集上有偷小孩的，專門用糖啊等好吃的哄騙小孩，偷走了以后就把小孩賣了，天天吃不上飯，還天天挨打。于是小森說：“集上還有偷小孩的是不是啊？”“我怎么沒見過？你說你想不想去吧？”“姐姐，我也想去，但是我怕我媽媽打我，或是遇上了偷小孩的，就更可怕了！”另一個小孩說：“你媽媽就故意嚇唬你的，我媽媽也帶我趕過集，也沒有見到偷小孩的。”

一群小孩一邊討論著，一邊往前走著。小森走的最慢，最后拉開了長長的距離。小森并不想看集上的好吃的、好玩的，她倒是擔心起怎么回去的問題，會不會一回頭就會遇上偷小孩的呢？她越往前走越害怕，到最后直接看不到前面小伙伴們的背影了。她一個人更沒有繼續走下去的興致了，自己倒是轉身開始往回走，她也開始為前面的伙伴們擔心，又叫不到她們了。

到了第二天，也沒有聽說誰家的孩子丟，孟森才開始告訴洪莉自己昨天去趕集的事。她本以為媽媽肯定會像從前那樣，繼續說不要跟人去趕集，自己更不要去，集上有偷小孩的……她甚至都設想過媽媽可能要罵她甚至打她，至少會重新教育她一遍。而事實是這次媽媽卻沉默了，什么都沒有說。

而也許是因為孟森從集上回來的時候，正好是個中午，她太累太餓，又太害怕了。也許是跟媽媽講了自己第一次去趕集的經歷的時候，媽媽的反應太出乎她的預料了。從那以后，她經常夢到在那次趕集的路上迷了路，怎么都找不到家了。而夢中夢到的，有時候是在白天，有時候還是在晚上。有時候還遇上各式各樣的人，有時候還有人跟她搭訕：“小孩兒，大爺給你個糖吃吧！”最可怕的是，自己并沒有接他的糖，不知什么時候，糖卻已經含在了自己的嘴里了。這樣一下就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