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洗了個熱水澡，每個毛孔都被打開了似的，渾身舒爽。

風千踩著青石上了岸，拿起衣裳穿著，肩膀處有點緊，想著這身可能是小碼。

把換下來的衣物清洗干凈，天已經黑了，風千提著衣裳，慢慢爬上石階。

雪越下越大，出了陰陽池的地界，沒有了熱騰騰的水霧，頭發立馬凍成細碎的冰凌。

風千不由得加快了腳步。

沒有晾衣架，風千就把衣裳晾在青竹叢上。

才踏上竹階，姬明雪便在屋里說道:“回來了？”

風千定住了腳步，師父的語氣，不太正常。

“是的師父。”

那只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風千彎了彎眼睛，勾著嘴角，保持假笑。

“坐下。”

姬明雪合上手中的經本，指了指面前的坐墊。

風千坐下后，還是有些忐忑，

“辛苦你了。”

姬明雪看著面前乖巧的孩子，自覺愧疚。這三個月來，她在法紀堂抄經，想必也是吃了不少苦的。

風千一怔：打感情牌？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抄經不辛苦，就是吃了師父的辟谷丹，實在疼得緊，徒弟以為，差點要去見道祖了呢。”

風千說著，幾滴眼淚啪嗒啪嗒的從眼中滾了出來。

姬明雪想，這孩子心眼也忒小了些。

“一部《道德經》不長吧，你卻抄了三個月，這是為何？”

果然，在這兒等著呢。

風千繼續擠著眼淚，抽抽搭搭的哭著:“徒弟也不知道呢，挺突然的，就被拉去抄經了，然后就……”

“你不清凈。”

姬明雪打斷了她的話，面色清冷。

提著衣袖擦眼淚的間隙，仔細斟酌，確實是這么回事兒，自己不清凈。

“好好看看，你現在和剛來的時候，有何不同。”

姬明雪左手掐了決，隨意一指，一面銅鏡憑空出現在風千面前。

風千盯著鏡子里的自己左右看瞧著，嬰兒肥褪去不少，下巴輪廓更明顯了，眉眼也長開了不少。

姬明雪揮著衣袖，收了銅鏡，繼續說道:“如今，你已是十二歲了。樂游一月，凡人兩載。”

難怪，方才在陰陽池會覺得這身衣服緊。

風千仔細加減一番，自己現在七歲，如此算來，自己在這兒只有三四年的活頭。

“嗚嗚嗚嗚嗚……”

這回是真的哭了。

姬明雪眸色柔了些，說道:“所以，你要好生修行才是，脫去凡身，早日證仙。”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姬明雪如此一說，風千嚎得更大聲了。只有三四年的活頭了，還證哪門子仙道嘛。

“好了。”

姬明雪抬手想要擦掉她的眼淚，風千直接一巴掌拍在他手上，仰著頭張著嘴巴繼續嚎。

風千斷斷續續嚎了半個時辰，直到嗓子沙啞，眼淚哭干，方才停了下。

坐久了，有些腿麻，風千雙手扶著書案慢慢站起來，見姬明雪在寫著云篆，不由得罵了一句：狗男人。

“阿嚏……”

姬明雪立馬打了個噴嚏，抬起白凈的手揉了一下鼻子，繼續寫著。

風千一楞，這么巧？連忙拖著雙腿一瘸一拐的走到鋪邊，脫了鞋子，窩進被子里。

想著自己只有幾年活頭了，又是一番傷心難過。

“今兒是戊，明兒可就要去習道院了。”

“好的，師父。”

風千轉身背對著姬明雪，抄經和熬夜，覺得還是抄經更可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