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滴答滴答掉在車頂，匯成水流，把一路上沾染的灰塵慢慢洗凈，車隊緩緩地前行，但不久便突然停下了。

一路上堵車已經不是新鮮事了，所以并不感覺好奇，索性從煙盒里抽出一根煙點上，手倚在車窗，用幽怨的眼神看著遠方的“康定情緣”四個大字。

“嘿嘿嘿！下雪了，下雪了。”四季好像突然明白車隊停下的原因，先是看到前面的人陸續走下車，再到自己看到雪，明明剛剛還在下著大雨，現在又突然變成雪花，著實讓人覺得驚奇。

“哇，真的下雪了，好漂亮啊。”糖糖坐在車上伸出手，雪花飄落在手心慢慢融化，偶爾一兩片黏在糖糖的睫毛上，好看極了。

“雪有啥好看的，成都今年不也下那么大雪么”小牛一臉不屑，吐著煙圈，雪慢慢覆蓋了地上的黃土，白皚皚的一片。

四季下車走到一旁的小土坡上，張大嘴迎著風吃雪，好久沒有見過雪了，上一次還是在一月。

一月，成都下了一場大雪，是四季從小到大見過的最大的一次。早晨起床便發狂似的叫醒予你，指著窗外哇哇大叫“雪，下雪了，下大雪了！”。他熬了八個小時下班后，拉著予你，抱著球球，帶上相機來到天橋。用欄桿上厚厚的積雪堆了一個小雪人，打雪仗，在大雪中給予你拍了不少照片。現在回想起來，依然是美好的，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頭，這一生也算和她白頭到老了罷。

“這…怎么有點痛啊…?臥槽，冰雹，是冰雹！他媽下冰雹了。”四季跑到車邊扯著小牛的衣服欣喜若狂。

“臥槽，真是，臥槽，奈何本人沒文化，一句臥槽走天下。”冰雹打在車頂乒乓作響，四季也不停地眨著眼，打在頭上，疼了。

四季連忙鉆進車里，拿著帽子伸出去接冰雹，眨眼功夫帽檐就開始下垂，后面的人被四季逗樂了。

“這玩意果然沒味道。”四季就像個瘋子，一路上面對沿途的美景，總是欣喜若狂，并不知道他是在為看到美景而高興還是在掩飾著什么，就像現在，竟然隨手抓起擋風玻璃的積雪和冰雹塞進嘴里，真讓人難以置信。

“我覺得帶你出來挺丟人現眼的，你也不怕小夢看笑話”小牛對四季一臉的嫌棄。

“哈哈哈，我覺得他挺有趣的啊，不至于不至于”糖糖放聲大笑起來，正是因為有小牛的沙雕，四季的放肆，才能讓這旅途充滿樂趣，否則就會一直沉浸在悲傷之中。旅行雖然對四季和小牛來說是夢想，也是療傷，但總歸要開心一些，所以四季始終放肆。

四季的舉動瞬間又打開了他們的話匣，小牛一直給糖糖講述著這幾年四季的糗事和他們的兄弟情義，四季插不上話，只能假笑看著小牛。

車隊并沒有作出任何動作，依然停留在原地，能看見前面山頭有一條紅色的火蛇，那是排著長隊的汽車尾燈。雨云也在不知覺間飄走了，地上的積雪慢慢開始融化，原本白雪皚皚的山坡，現在像患了蘚病，東一塊，西一塊。

短短一天時間，經歷了一年四季的變幻，認識了新的人，感受著大自然的神奇壯美，在這蜿蜒的山路繼續前行，巍峨的山峰就像在等待著他們前去造訪，投入它們熱情的懷抱。

在到達折多山頂的時候，小牛身體已經很不適了，之前還能強撐著，現在只能把車停在原地休息一會，四季也趁機走下車，看著眼前的白塔和由數萬根彩帶裝飾的路。

既然來了，那就爬一次吧。

天已經完全黑了，四季只能借著手機的光照著腳下的臺階，每靠近山頂一步，就越感覺困難，呼吸也變得越急促，兩旁的彩帶迎風飄揚，四季越爬身子越低，風也越來越大，臨近頂時已經佝僂了。

他站在山頂迎著風，俯視山腰，再到山腳，都如同火海一般。四季的腳邊就是真正的深淵，若在兩個月前，他可能會毫不猶豫的縱身一躍，那樣是他能獲得的快樂和解脫，現在不一樣了，他更享受一覽無余的風景。

四季摘下口罩，沖著天空雪山宣誓：

“我一定要成為自己喜歡的人，努力完成夢想啊！”他熱淚盈眶，寒風摧殘著滾燙的淚水在臉上劃出淚痕，壓抑在內心的不甘和悲傷在頃刻間爆發了。

“我也不會再愛你了，不會了。”

短短的兩天見過的美景太多，留在記憶深處的東西也太多，小河溝里的螃蟹，上里古鎮的薩摩耶，站在折多山頂呼嘯的寒風和美景，世間還有太多美好。

四季下山的步子很慢，風越來越大，他除了能看到光，什么也看不到了。他一步一沉，手撫摸著飛舞的彩帶凍得沒有知覺，站在腳下，念念不舍的目光停留在山頂的彩旗塔，下一次他也不知道會和誰再來到折多山，站在折多的山頂宣誓再見了，折多，再見了，四季。

回到車里，糖糖正在啜泣，大家的情緒都在山頂滑到了最低點。

“我明明那么愛他，我愿意陪著他長大，我愿意為他過的有計劃一點，我明白我們都是普通人，我們都需要自己努力去爭取一切，我也知道出來玩最重要的就是開心，但是我并不想要那沒有意義又昂貴的禮物，我只想他陪著我就好了，為什么他就不能放下脾氣好好地聽我講完，為什么不珍惜我呢？我愿意為他放棄很多的東西，更愿意為了他不顧家人反對的在一起，為什么他就忍心把我一個人拋在一邊，為什么？”糖糖一連串的疑問讓四季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小牛還在一旁休息。

“如果我們能遇到你這樣的女孩子，那該多好”小牛轉過頭語氣低沉，扛著身體的不適和脆弱的心理防線。

“其實，他可能本意并不想這樣吧，正是因為你跟著他看起來受了很多委屈，他想盡力的為你做一些能做到的事情，你會覺得昂貴奢侈，但只要他在能力范圍內，他都會盡力的去彌補你，因為他覺得對你有虧欠。剛出來工作哪里能大富大貴，都過得湊合，你不知道的事情可能他背著你吃著泡面，戒掉了煙，推掉了和朋友的聚會，他也許也在做這些事情籌備著這一次旅行，和你這個最愛的人去一次稻城亞丁。”四季拿出一根煙，火機都摁爛了，都沒有一星半點火光，看來煙是點不燃了。

“我真的很愛他，我也不想失去，我們在一起四年了。”

“那就好好地挽回吧，不如你主動一次，相信我，會好起來的，他會更愛你。不過他也有必須批評的地方，如果有機會麻煩你帶話給他，‘你的女朋友這兩天是我們照顧的，感謝的話不必說了，但是我們希望你能對她真心的好一點，我希望你們能多一些包容少一些欺騙，她很愛你’，這也當時你對我們的感謝吧。”

愛情就像四季在車里點煙，給的火力再多，在高原上氧氣稀薄，始終擦不出愛情的火花，也點不燃香煙，但只要稍稍多一些氧氣，煙就很容易點燃了。兩個人任意一方一味的付出得不到另一方的回應，兩個人的感情就很難開始，開始后雙向奔赴的愛情才能長久，否則付出了所有熱情都不能融化她半點寒冰。

“那我試試吧”糖糖猶豫再三鼓足勇氣撥通了電話。

四季打開窗，將煙伸出窗外，長長的車隊望不到頭也看不到尾，這些都是追逐著夢想的人吧，夜再長路再遠，他們依然不會疲倦，沒等動身，煙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