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拍拍腦袋醒了過來，一覺醒來都十一點了，想著昨天預約的檢查，他連滾帶爬的起身并叫醒了小瑤和阿斌。三人匆匆忙忙的走出酒店，四季就和他們告了別，獨自前往醫院。

四季到了醫院后掛完號就匆匆的趕到科室，先是喝下了麻藥，等到喉部逐漸沒有知覺，再打了一劑麻藥后被送上了術臺，在失去知覺前，四季因為藥物作用咯咯發笑，突然一瞬間就沒了動靜。

直到最后醒來的時候，四季被喚醒后睡眼惺忪，全身特別舒暢，再者感覺胃充滿了空間，不時打嗝。

“把你的口水擦一下。”

四季忘了自己現在還是側躺狀態，口水順著咬管留在旁邊的痰盂，但他的嘴像是失去知覺了一般，難得合上。四季接過護士遞來的紙使勁擦拭著口水，這樣不免有些太丟了。

“等一下過來取報告。順便你去做一個c14。”醫生戴著口罩說話朦朦朧朧的。

“叔叔，碳什么?”

“碳14檢測，前臺掛號有什么不懂你問她。”

“誒好。”四季微微欠身退去，做檢查前喝了點奇奇怪怪的東西，做完c14拿到報告后，四季回頭拿胃鏡的報告，找到醫生主動向前詢問情況。自己從圖上來看有小黑點，以前自己有胃潰瘍，多少能看懂一丁半點。

“叔，我這胃潰瘍還沒好啊”

“我先說你這個c14，你這個不是特別嚴重，關鍵問題是你胃部有潰瘍，你自己剛剛也說了，然后有病灶，從片子上看懷疑可能產生病變，做胃鏡的時候取了活體，做個活檢，具體結果你下周過來拿報告再跟你講，你下周過來取報告吧，回去忌辛辣生冷硬的東西，自己的身體還是要放在第一位。”醫生微微皺眉，略顯凝重。

四季看出一些端倪，拿著檢查報告往回走，回家后一直不能心安，他去百度找了一些網上的醫師，挨個挨個詢問病情，挨個挨個給看報告，其中一位醫師告訴他，癌變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持續惡化就會演變成癌癥。

四季起初還抱著僥幸心理，很久之前他非常期待自己能夠患上重大疾病，這種心理是扭曲的，不過和他一些自己的經歷有些關系。但認真的聽醫師一說，他懵了，癌癥，那種概率極其低的病變真的很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治療不僅會花費大量的錢，也有可能形成不可逆轉的狀態。

這樣可能的結果對四季來說不可思議，他一時竟無法接受，躺在床上沉淪至半夜，他在日記寫道:

也許事事有回應，自己曾經期待的事情已成現實，自己害怕的事情也足夠讓自己害怕了，多年前親眼看到埋下的種子現已開花結果。在以前無數次幻想自己能夠生一場大病，就能得到溫柔和關心，哪怕這樣的想法足夠幼稚，而事實卻能讓我心驚擔顫；我想做個詩人，追求愛情，歌頌愛情，為愛瘋狂，我用余生所剩無幾的溫存堅守愛情，而我僅剩的溫存與希望已煙消云散；多年前親眼見證的那些“白紙黑字”的協議書，現在也初現端倪，那句“你已經長大了，有些事你會明白的”，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我想把生活活成電影，卻又不是電影。

我總同情那些命運多舛的人，我不能感同深受，我會驚奇怎么會有這么曲折的人生，比起他們我還是好多了。千年前，杜甫寫下“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想為天下寒士避雨遮風。千年后，我們希望世界能夠溫柔的對待每一個人，僅以溫柔的姿態對待每一個人。

2021.3.14

四季看著遒勁有力的字，一筆一劃都富含了深厚的感情，雖不及王羲之的入木三分，但每個字都極具穿透力，他太恨太急了。

而就在此時，予你發來了消息：

“你把之前我送給你的那個頭繩還給我吧，你已經不需要那個東西了。”

“我想留著做個紀念，頭繩現在依然還在我的手上，我舍不得取，也不會取。”

“我之前送你頭繩是想為你擋災擋難，我想你過得好，但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我也沒有那個義務了，所以請你還給我吧”

四季連忙請朋友支招，他們反駁了四季想要留下頭繩的想法，之前四季生日，予你拉著小瑤去珠寶店剪下了一縷頭發，編成了頭繩，親手戴在四季的手上。二十多年來，四季第一次收到女孩子用自己頭發做的頭繩，他很愛予你，也很愛惜頭繩。時間長了，頭發絲會從發帶里溜出來，實在忍不住了才會剪下來放在小盒子里，洗澡也舍不得脫手。戴著頭繩，就像予你在他身旁一樣。

現在予你離開了，頭繩是他的寄托，但是現在，就連頭繩也要離開自己，四季想著予你在分手時告訴他的秘密，最終選擇了妥協。

他剪下多出的發絲，用膠帶粘住，貼在他手機背后予你的相片上，在相片的背面，用予你送他的鋼筆寫下：2020.8.23-2021.2.21、四季予你，未來可期。隨后把照片放回了手機殼，再注視著手上的發帶，拍下一張照片，做成了手機壁紙，這些行徑看起來可笑之極又可悲至極。

隔日，四季把頭繩轉交給了小瑤，小瑤再給予你，因為現在予你是不想見到四季的，以后也不想。

小瑤告訴四季，予你剪了短發，看起來很好看，但是已經沒有以前那種親和的感覺了，那種笑和活潑更像是裝出來的，看起來予你也并不傷心，希望我好好生活，放下過去。

四季心頭微微一顫，自己的離開看起來并非舉足輕重，和曾經那些話比起來，他倒是很期待看到現在予你的樣子，可是他沒有資格，也沒有身份。

就如予你說的那句:不用你管。從此山高路遠，各自安好，永不相見。

四季認為自己的極端對予你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就像予你曾經告訴四季，會對她的前男友們恨之入骨，以至于在分手時，四季曾苦苦祈求予你不要恨他，雖然我想不到四季做了怎樣天大的錯事，竟然要這樣祈求。

在麻木，不清醒，奮不顧身的愛一個人時，是真的會失去理智。

四季背負恐懼與悲傷在馬路上狂奔，燈光隨著夜幕降臨愈來愈亮，為了使光線更加明亮，就必須存在黑暗，四季是光也是黑暗。四季鉚足了勁不知疲倦暴走了數公里，停下來的那一刻，他就再跑不起來了。汗如雨下，浸透衣衫褲腿，腳掌和襪子滋滋作響，汗水滲進眼睛變得模糊。

雙手撐住膝蓋一起一伏的大口喘氣，像極了一旁的流浪狗，慢慢將視線從腳下望向深邃的夜空，成都的白天即使晴空萬里，但晚上也難得見到星星。這般深邃的夜空就像旋渦，吞噬了四季的目光，吞噬了四季的希望，慢慢天旋地轉，自己不知覺間已經站在天邊，如臨深淵。

他攢勁握住拳頭，手上，頸部，額頭暴出青筋，眼睛泛出血絲，惡狠狠的盯著腳下的黑暗，像一團火，照亮黑暗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