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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經綸之匙

【經綸之匙:你真是太煞風景了。】

……

這一夜竟然無風,可二人心中都是千頭萬緒,飄飄搖搖,兩人無言,卻勝過千言萬語。

又過了許久,風兮揚才再次確認道:“小雪嗎?”

“聽說小雪那日便很冷了,我想在前一日就……”

風兮揚心中如被大石塊壓住一般,十分難受,只覺得能夠在一起的日子越來越短,鐘擺的滴答聲漸漸成了他的心跳聲。

不等她說完,他只覺得全身血液沸騰,直用另一只手捏起她下巴,自額頭往下,一路深深吻到雙唇。

“這件事你計劃多久了?要是早知道,你是個既倔強又這么有想法的姑娘,當初我便不去翼洲了?!憋L兮揚苦笑道。

“那你當初又是如何去的翼洲?”裘凰腦中還在嗚嗡嗚嗡作響,淺淺地回味著剛才那一吻究竟是夢是真,當下只漫不經心地問道。

“去年……九月初九,在道具商店,放棄所有購買道具的機會,換到的一條信息,‘萬流匯聚,向海而生,大源翼洲,裘府之舞,本服向導?!?

“什么意思?”

“呵,恐怕也沒什么意思?!憋L兮揚笑笑:“千里姻緣一線牽。”

接下來兩日,風兮揚閉了茗霄閣的門,也沒多做些什么,更沒多說些什么,只是兩人從早互看到晚,一刻也不分離。

那支汝窯白瓷瓶自前日被取出后卻未收起,被裘凰奉在高案之上,每日追念。

明日便是小雪,泌棲院中一應與裘凰相關之物都已打包裝箱,卻非為了帶走,這些身外之物,不論對錦衣玉露還是金翼盟來說都不過九牛一毛中的半毫,不必費力搬來搬去,她來時,唯一的行囊還是一支隨身的玳瑁鎏金簪,還有一個僅裝著木芙蓉雙花紫檀盒的包裹。

爾后,簪于發上的那支玳瑁鎏金簪留在絕音谷中給了成婆婆,而如今她將離去,頭上所戴乃是這對鎏金簪中的另一支。

她原以為來時和去時一般,可一番斟酌下來,風兮揚這期間所贈的天女花珠,亦是道具的避水珠,還有那支適合傳家的刻有犀牛角暗紋的翡翠鐲子,都已經悄悄地鎖在了她身上,更有一件二人曾經用以傳信的沙雁盒。

天女珠和鐲子她一直戴著,倒也無妨,就是那沙雁盒,最使人心煩,將它帶回翼洲,便失了離開陵城的意義,可若不將它帶在身上,裘凰心中又總是難安,是以那只盒子一度被裝進行囊中又被拿了出來,反復幾次。

恰逢如此糾結之時,風兮揚進得屋來,好在裘凰此刻背對著門口,聽見聲響,慌忙將沙雁盒塞進行囊中以免被風兮揚所見。

“在做什么?”他問。

“正要將我母親的白瓷瓶收回盒中。”她一邊說一邊要去拿高案上的白瓷瓶和擺物架。

“我來?!憋L兮揚已行至她身后,長臂伸出,代她將這一套兩件取下,置在低案上。

又道:“黃豆和祝余最近都外出辦事了,恐怕……”

“沒事,樂正和我一起回去?!濒没酥里L兮揚之意,乃是憂心她此行一路無極為妥帖之人護送,心中不安。

“樂正勛?!……”風兮揚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他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那一日,裘凰去到花岫坊并不只是為了讓自己跌入寒潭而使寒疾加重那么簡單!

“裘凰,我是不是太小看你了?”風兮揚顫聲道。

“我……”裘凰剛要開口,卻聽得“哐啷”一聲脆響,接著又是“窣窣”幾聲,一地粉碎。

原來適才風兮揚去拿仙女白瓷瓶時,他原先是右手持瓶左手取架,一同將二者放置在低案上,剛要隨手收入那雙花紫檀盒中時,卻聽得裘凰提及樂正勛也將同路而行,心中動蕩,雙手一垂。

將白瓷瓶和擺物架隨處一放,可他哪里知道這支白瓷瓶需得放置在特定的擺物架上方能站穩,只這么一個疏忽,那白瓷瓶便失了重心,如同一個因觸犯天條而被打入懸崖的神女,摔了個粉身碎骨。

這一下,兩人都是一驚,風兮揚更知這是裘凰母親的遺物,自己已經犯了滔天大罪,便急忙俯身要將碎片拾起,再竭盡所能地想出一個彌補之法。

怎料,他一俯首間,剛拾起一塊小小的白瓷碎片,便察覺到原來這白瓷瓶之所以重心不穩,乃是因為這白瓷瓶腹中粘了一塊白臘。

風兮揚拾起與那塊蠟團仍然相連的瓷片,這一看心中更是不由得一顫,情急之下,徒手將那蠟塊和瓷片用力一掰,再將蠟塊一分為二,竟露出一支鑰匙頭來,上面鐫刻著一本開卷之書的圖樣。

“經綸之匙!”風兮揚驚嘆之余,想起這是朱媛之物,便轉而將鑰匙取出遞給裘凰。

裘凰雙眉緊緊擰著,說不出只言片語,面對風兮揚遞來的手掌,她沒有立刻去接那只久不見光的經綸之匙,而是輕輕提起風兮揚指尖,輕聲道:“你受傷了。”

風兮揚手上被破碎的白瓷瓶割了好幾道口子,卻不自知,此刻經裘凰提醒,也不覺得疼痛。他遞出的手懸在半空,一副哀傷的眼神刺痛著裘凰的心。

“你的手受傷了。”她又說了一遍。

風兮揚深深吸了一口氣,上前一步,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直要令她窒息,將她揉按進自己的身體里。

半晌,他才松了松手,再看她時,她臉上已掛了兩行清淚,風兮揚又從她鼻尖吻至上唇,不能自已。

“我突然不想讓你走了,不對,我從來都不想你走。”這句話,他只在心中默默復述了好幾遍,卻決然不敢開口讓她知曉。

這一次是她要離開,他若是阻攔了,那么等到他自己必須離開的那一天呢?又該叫她如何是好?

“風兮揚,我雖答應過要將所擁有的鑰匙都交予你,可這把經綸之匙,實非我一人所有,是我母親的遺物,我知道這些鑰匙對你來說至關重要,可這把鑰匙,我自己做不了主,需得父親和大哥同意才行?!?

裘凰說這話時,只覺口干舌燥,聲音有些哽咽,失了一支白瓷瓶,卻得了一把經綸之匙,她委實不知該如何處置才好。

“你真是,”風兮揚低頭淺笑,“太煞風景了?!闭f完又摟著她對著雙唇侵去。

樂正勛來的時候,風兮揚沒有露面,裘凰離開的時候,他也沒有出來相送。

杜衡雖早就知道有此一別,這幾日里嘰嘰喳喳不知向風兮揚和裘凰二人廢了多少唇舌,說“這陵城其實氣候不錯啦,不難過冬,裘凰身上有傷,可有他杜大神醫在,又怕得什么了?”的云云。

而對于這其中關節,雖有過猜測,卻不明了,因而不得根本,找不到關鍵所在,二人對他所言都只一笑置之。

待到裘凰要上車之際,還在絮叨個不停,“你看,這幻影和躡影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感情,你就這么活生生把他們拆散了,你們又不是哪里不好了,為何非要回去過冬?要知道,女子出嫁未滿一年歸寧那是大大的不吉,我有千千萬萬種方法讓你舒舒服服地過好這個冬季……”

他有千千萬萬種方法想叫她留下來,難道風兮揚不是嗎?

但都敵不過一個要走的理由。

面對這些,裘凰但笑不語,樂正勛在一旁看著,也不好插口,更不曾有過催促。

最后還是裘凰安慰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過完這個冬天,我就回來了?!?

杜衡知道自己抓不住癥結所在,不過徒勞罷了,聽她這么說來,雖一時想不明白,也只能長長嘆了口,放她離去。

祝氏兄妹不在,杜衡便一人代表金翼盟將裘凰一行送至城郊,被裘凰勸了幾勸,才肯走回頭路。

這才回來,便沖進了茗霄閣,沖進了書房,見風兮揚兀自坐在案旁發呆,怒氣滿盈地嚷道:“人都出城了,你還發什么呆,發什么呆呢?!”

風兮揚呆呆看著窗外出神,對杜衡的質問絲毫不予理會。

杜衡越發地來氣,沖將上來,雙手重重地壓在案上,“你究竟在想什么?”

風兮揚這才回過頭來,將他兩手掃開,杜衡這才見到他這案上,鋪了張紙,上頭畫著一只呆滯的、沒有靈魂的蝴蝶。

“你就這樣讓她把你的魂兒也帶走了?”杜衡壓著聲音,只覺得胸中一股悶氣無處可發。他剛要抓起案上那張紙用力撕扯一番以泄心中不快,卻瞧見那畫紙一腳還壓了兩支一眼望去平平無奇的黃銅鑰匙,杜衡不由得瞪大了雙眼,“這是?”他訝異道。

“濟世、勤勉?!憋L兮揚淡淡答道,無論是語氣或是臉色中,皆無喜悅之情可表。

“她給你了?”杜衡問道。

“嗯。”風兮揚說完,打開案中的小屜,在桌面上輕輕一拂袖子,將兩把鑰匙收入屜中。

“你!她!你們……究竟做了什么交易?”杜衡不解道。

“沒有交易。”風兮揚黯然道。

“那為何?!”杜衡更加不解。

“杜衡,讓我一個人靜一靜?!憋L兮揚望著窗外,而此時,暮色四合,灰蒙蒙的一片,又有什么好看的。

杜衡從沒見過他這般神色,重重嘆了口氣,一邊搖頭一邊退出門外。

忽又聽得風兮揚問道:“派誰跟著?”

“派了四個,都是我的人!也只對我一人回復,至于是誰嘛,就不告訴你,急死你?!?

風兮揚聽完不急不惱,取下腰間所掛的一片犀牛角,在掌中不住地摩挲,口中念道:“正西北方,六十里?!?

這一夜,風兮揚保持著這個動作,呆坐在窗前直至天明,夜間亦不讓人點燈,好似石像一般,也好像不曾眨眼,犀牛角片在手中握了一整夜不曾離過手,而這犀牛角片的形狀正與裘凰所戴翡翠玉鐲中所刻的圖案一般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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