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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淌星流月

第三十九章淌星流月

裘凰不敢明說,這樣清凄的夜既讓她聯想到了裘府中他們遇刺的那晚,亦感到了他們行路回陵城途中遭遇的那場截殺,可她不愿將心中所思泄露出來,就好像有些不良的預感,如果不說破就不會發生,可一旦攤開,恐懼便會愈發蔓延開來。

她踟躇半晌,才道:“就是覺得路太黑了,有些看不清,不見人煙,有些……”

“心中不安,怕了?”風兮揚接過話來,微微頷首。

裘凰將頭昂起,只是面上的憂慮并未全然退去,漫天滿河的星光映襯下,顯得楚楚可憐。

四目交接,天河對銀漢,漫星之夜,處處皆芒。

“我說過,”風兮揚口中的琴音撥響,手隔著薄袖將裘凰一直緊抓著他的手輕輕反握,“陵城是大本營,若是連這里都守不住,豈不是白瞎了這些年維艱竭力,我有分寸的,危險的事情不會帶著你做。”

雖然隔著紗衣,還是能夠鮮明地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溫度,只是話音剛落,那溫度隨即消散,風兮揚悄無聲息地將手松開,仿若雁過無痕,直教人想不起、辨不明,那一剎的暖意,究竟是否真當有過。

……

……

元鼎街的花岫坊,自打開業以來一直都是這條街上最為風靡,卻是最不喧鬧的一家。

扎著雙丫髻的黃衣少女將二人引至翠攏亭,樂正勛青絲半攏,一片水色紗衣柔柔地依附在他勻稱緊實的身上。

見他二人來了,樂正勛方起身向風兮揚施禮,而后才朝著裘凰微微一笑。

裘凰將他們此行的目的,以及阿照的身世同樂正勛說了個大概,讓他留意元鼎街各坊中近三年新來的十二歲上下的少女。

樂正勛輕嘆一聲,氣息如蘭,道:“原來是他。”

風兮揚和裘凰兩人各自一愣,裘凰這才想起,當年樂正勛便是裘家在進京謝恩之后從豫親王府帶回來的。

那時在簡府門前,他興許也與當時的跪在府門前的顧照打過照面,再說此事鬧得沸沸揚揚,他那時在金京,應該也是聽得不少。

“顧薈的事我會打聽。”樂正勛向著對面二人答應道。

此時,花姨從前廳中尋了隙返到后院中來,前頭的對話沒得多少,只在捧茶入亭時大約聽到了他們商量著要尋一位十二歲上下的姑娘,奉茶后只立在坊主身側,舍不得退去。

樂正勛覺察有異,捏著茶杯轉頭問道:“花姨可是有話要說?”

攏翠庭中西面無墻,僅挽著幾片青色柔紗,亭前來人清晰可見,只因他們當時所提及的話題已無關當年,而在尋找顧薈一事上,樂正勛便由著花姨捧茶進來。

花姨這才舒展了笑容,年過不惑,花姨雖是風韻猶存,染著胭脂的兩片薄唇周圍,已然不復往日青春,在前廳她八面玲瓏、長袖善舞,可在樂正勛面前,卻恭恭敬敬,此刻就如一個做了好事并且渴望得到嘉獎的孩童。

“由亭前踏來時,恍惚聽著坊主正在考慮為坊中招賢納士,物色十一二歲的姑娘,恰好對門韶舞院謀劃著下月初七舉辦新人的掛牌典式,屆時,坊主不妨前去觀摩借鑒,對比心中所想,也好拿捏出個主意著手操辦,也不知說得對與不對。”花姨娓娓道來,粉妝脂面上不顯山不露水,儀態神情皆甚為端莊。

風兮揚心中暗嘆:這婦人果然是見多了世面,說話滴水不漏,究竟他們之間的談話被她聽去了多少,竟全然叫人不知,只道是樂正勛意圖招攬新人,那婦人便將自己的意見尋著縫兒委婉提出,還真有點意思。

莞爾間,倏然碰見裘凰凝視的雙眸,風兮揚擲力垂了下眼皮,下巴輕點,裘凰粲然而笑,樂正勛又著意向風兮揚討教了些許經營之道,雙方便客客氣氣地做了別。

……

風兮揚和裘凰兩人踩著月色,又在玩著踩影子的游戲,和上次一樣,裘凰進攻,風兮揚防守,一人踩一人躲。

“你總是不肯好好跟我玩這個游戲。”裘凰跑得有些累了,就杵在風兮揚身后,賭氣不肯再往前走。

“怎么了?“風兮揚回頭,眼神中卻蘊著幾分鄭重。

裘凰嘟起小嘴,不再多看風兮揚一眼,徑直從他眼前掠過。

“喂,姑娘,話只說一半,很傷人的。“風兮揚在她身后叫道,隨即加快了步子,追了上去。

兩人并肩而行,月色清亮,星光燦爛。

“你說那個花姨……?”

裘凰沉靜了半刻,很快又將自己調整好,仿佛適才那一幕不曾發生過似的。

風兮揚打趣道:“怎么,你信不過她?”

裘凰抬頭看了他一眼,似有所思,沒有接這話茬。

“她是你師傅的人,你師傅也沒攔著,你操什么心,怎么,你該不會也信不過樂正勛?”風兮揚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厲害的把柄似的,邪魅地笑著。

“那自然是不會,樂正他沒什么心眼,待人都甚是溫和。”

“哈,哈哈。”風兮揚仰頭干笑了兩聲,“那你可就太小看他了,樂正勛那人,謹慎得很。”

“是你了解他,還是我了解他!”裘凰不服氣,何不了風兮揚,只得接續著踩著他的身影佯裝撒氣。

隱在沿街一側屋脊上連影子也見不著的黃豆抱著他的寶劍托著腮,打了口哈欠,這小兩口可真有意思。可他對他們之間的點滴毫無興趣,如此深夜,他懷想著的是今晚在鴻雁樓跟著祝余他們吃的幾個精致菜品,鹽水鴨、糖醋里脊肉、龍井蝦仁、芙蓉蟹、獅子頭……這是他第一次在鴻雁樓用膳,不曾想,平日里看著簡簡單單的食材也能以這樣別具一格的方式呈現,只可惜他第一次吃得小心翼翼,只吃了個半飽被指派去了城南護城河一帶,如今咂嘴舔唇,更是回味無窮。

風兮揚和裘凰兩人乘著夜色,追逐嬉鬧,很快就回到了風暖仙源,進了垂花門后,過了一段甬道,便是茗霄閣,裘凰正預計著要作別,風兮揚卻沒有停下步伐的意思,自顧自地往泌棲院的方向行去。

裘凰刻意緩著步子,在他一步之后,垂著頭,眸子跟著他的衣衫邊緣盈盈而動,心中存著僥幸和竊喜,仿佛這么偷偷地凝視是很好玩的事兒,是她不為人知的秘密。

風兮揚停駐不前,她卻因太過專注而撞在他背上,唇輕輕地印在薄衫之上,她不得不后退半步,抿著雙唇呆若木雞。

風兮揚側頭轉身,清晰的下頜線被月光削得愈加凌厲,“到了。”他表情冷肅,若不去看他的雙眼,根本無法體會到他那份冷毅中透出的暖意和微芒。

“嗯,晚安。”

“晚安。”

轉身那一剎,風兮揚繞過裘凰身下的影子,往茗霄閣行去。

“是舍不得。”在裘凰要邁入泌棲院的那一刻,風兮揚冷不丁地補了一句。

嗯?舍不得?舍不得什么?什么舍不得?

裘凰轉身回看時,已然不見他的身影,她只得咀嚼著三個字,心情愉悅地跑回自己屋中。

風兮揚回到茗霄閣書房中,案頭還有幾份待他定奪的事項。

杜衡剛從郊外的莊子里回來,聽黃豆說茗霄閣書房中的燈還亮著,便逛了過來。

“事情都辦好了?”風兮揚問。

“本月的帳都清了,最苦的是你額外指派的差事。”杜衡眼周看著有些疲憊,可精神頭仍是不錯,“不過,看到你也得熬到這個時候,心里就好受些了。”

“呵。”風兮揚一聲冷笑,安閑自得,“我可和你不一樣,若不是今晚特意繞了遠路,也不必拖延到這個時候,我這不算加班,至多算是補班。”風兮揚神色朗朗。

“喲呵!瞧你那顯擺得瑟樣,怎么,不興你那套了?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風兮揚臉色一凝,“老杜,我發現,有些事情不是光靠理智能夠控制得了的,人是自私的,貪圖當下的,可我不知道,倘若過完這里的一生,外面的世界又會變成什么樣子。”

“什么意思,你這是還沒想明白呢?”

“如果能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接下來的日子豈不是要白過了。”

“得嘞,你的世界我不懂,我就是來告訴你一聲,事情辦完了,明兒誰也別來閑吟軒擾我,我呀,要一睡不起。”杜衡站起身來,打了個哈欠,兩眼瞬間蘊上了一層水氣。

“風兮揚,流水落花春去也,夢里不知身是客,待你回去了,會不會懷念起這里的好,當你變回老莊的時候,是否會無所適從,是否也會時常想起這個問題:究竟是蝴蝶還是莊周?”

杜衡一邊說一邊離開了茗霄閣,仿佛這一通話只是為了一抒己見,并不期待風兮揚有所反應。

風兮揚舉首而望,朗朗晴空,皓月高懸,鏡里觀花,水中撈月。

移步庭中,看著自己的月下剪影呆呆出神,是舍不得,所以才無法配合她玩好這個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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