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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山村驚變

  • 仙曲未終
  • 玉面老鼠
  • 3334字
  • 2021-06-03 21:12:14

昌平國最南端,與鎮(zhèn)安國相鄰的山中。

盧楓坐在樹上打磨他的弓箭頭,陽光透過山間樹葉,斑駁在他的身上。穩(wěn)定的小手并沒有被搖曳的光影所影響,左腳上掛著他爹淘汰的舊弓,隨著山間清風(fēng)輕輕地飄蕩著。

背后幾丈外的石頭縫中發(fā)出了一絲響動,他嘴角輕輕地翹了起來,身子輕輕一動,也不見如何動作,弓箭已背在小小的脊梁上。

盧楓悄悄地爬下樹,四下看了看,弓箭瞄向了響聲上方的山坡。他腳尖踢了一塊小石子飛向響動之處,石頭夾縫中突然躍出一只野兔,轉(zhuǎn)頭往山頂方向跑去。

人云“上山兔下山狗”,野兔的后腿長而有力,幾下蹬躍,就往上竄出幾丈遠(yuǎn),再一次落地之時,一箭飛來扎進了脖子,下一次蹬腿的動作尚未發(fā)出,就已沒了力量來源。

盧楓看看天色,回家還早。他拎起野兔,走向不遠(yuǎn)處的那個枯樹洞,那是和鄰居家小石頭經(jīng)常爭搶的“寶座”。

在樹洞中睡了半刻時間,他靈敏的雙耳中傳來一連串的聲響,有樹干的、樹叢的、石頭的、樹枝的。眼睛尚未睜開,小腦瓜已經(jīng)轉(zhuǎn)了起來,怪事,什么野獸躥跳得如此厲害?

盧楓睜開眼睛眨了兩下,往外探出頭去,一瞬間說不出的危險氣息,鉆進他小小的身軀里,背后汗毛豎直。還未伸出樹洞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按了一下洞口,將身子在剎那間往后縮了幾寸。

眼前是一把寶劍,劍尖上泛著冰冷的銀色。持劍的是一個硬朗的漢子,身邊還有一個比盧楓略大些的少年。

半個時辰前,鎮(zhèn)安國大內(nèi)侍衛(wèi)齊從瀾帶著皇子韓清川,逃亡到鎮(zhèn)安國最北方,國之邊境。

兩座高聳綿延的山脈,仿佛從天空中落下的兩塊龐大的磚石,佇立在那里,兩山之間刀劈斧鑿般留下一條縫隙,最狹窄處不足百丈。石壁上,“昌平國”三個大字中正平和,嵌印在石內(nèi)。

此時,破風(fēng)之聲響起,一路追殺他們的敵人到了!

齊從瀾一把推開韓清川,側(cè)身避過一道襲來之物,眼見得是把飛刀,同時拔出背后寶劍,轉(zhuǎn)過身來,右手長劍劈飛另一把飛刀,那第三柄飛刀似長了眼睛一般繞出了一點弧線,扎在他的右臂之上。

齊從瀾電石火光之間抓起地上的韓清川,忍著劇痛,往右上方高高躍起,斜斜的飛入了大山之中。他瘋狂地催動丹田,真氣提升至身體每一處,一路之上踩石、飛躍、蹬樹、轉(zhuǎn)身、攀枝、鉆叢,余光看到左側(cè)不遠(yuǎn)處,枯樹后有一塊大石,想也不想鉆入石后,屏氣凝神。

悄無聲息的四周發(fā)出一絲響動,前方枯樹微動,齊從瀾本能的抬起未受傷的左手,長劍直指對方咽喉!

銀色劍光吞吐著,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雙清澈透亮的眸子,帶著一絲驚嚇與不解,雙眼下邊鼻翼翕張,再往下小小的嘴巴半張著,分明不是那兩個陰魂不散的殺手。

這是一個少年,正是盧楓。

齊從瀾剛剛收起寶劍,山林中響動再起,追兵到了!齊從瀾轉(zhuǎn)瞬之間不知該作何決定,是繼續(xù)跑,還是出來準(zhǔn)備拼命。

盧楓掃了一眼中年漢子慌張的神色、右臂上的飛刀、不遠(yuǎn)處的血跡,明白了事情大概。他伸出食指豎在唇間,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盧楓往樹洞內(nèi)一探身,拎出一只新鮮的野兔尸體,就地一滾,將野兔按在地上血跡內(nèi),同時嘴中念叨:“嘶……嘶……還跑?我的箭下還沒有活著的!”

話音和追兵的腳步聲同時停止!

殺手打量著盧楓和他手中的兔子,盧楓也抬起頭來,一臉茫然,而后猛地把兔子往身后藏去,目光怯生生的往下低垂,殺手褐色的衣服下擺上有個圓圈,圈內(nèi)一道平平的粗線,就像個……“一”?

在更上方的山脊中,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從不同的樹叢中響起。殺手抬頭望去,只見另一道褐色身影已經(jīng)往山脊處掠去,一道低喝傳來:“這邊!”

殺手又看了盧楓一眼,高高躍起,向著同伴的方向,飛奔而去。

剛才仿佛怕人搶走野兔的盧楓,慢慢地站了起來。耳朵仔細(xì)聽著聲音遠(yuǎn)去,眼中怯懦早已不在。他輕飄飄的腳步開始移動,小手在背后招了招,示意石頭后邊的兩人跟他走。

少年帶著他們十丈一轉(zhuǎn),八步一折,盞茶功夫,臥在一個小小的山坳里,四周都是茂密的野草。

好久好久,他們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音。隨著夜幕的降臨,月光灑在這小小的山坳里,不遠(yuǎn)處寧靜的大山,仿佛白天沒有發(fā)生過任何事情。盧楓低聲說道:“應(yīng)該沒事了,跟我回家吧,家里有草藥,可以給你治傷?!?

盧楓領(lǐng)著他倆走在山路上,他家所在的村子在山的另一側(cè),還有好長一段距離。

韓清川從下午到現(xiàn)在嚇得大氣都不敢喘,這時不假思索的問:“你怎么騙過了他們?”

盧楓靦腆的說:“我不過是知道山上那片樹里有幾窩松鼠,山里的一種蛇,喜歡吃松鼠。嘶……嘶……”他在模仿著那種蛇的聲音。

齊從瀾回憶了一下當(dāng)時的情形,明白了盧楓的意思。在殺手到來的時候,盧楓手下按著兔子,口中模仿蛇的聲音,嚇得山脊樹上的松鼠們四散逃離,用松鼠的響動引開了追兵。這個孩子好快的反應(yīng),好大的膽量!

“感謝小英雄相救之恩!不知小英雄怎么稱呼?”齊從瀾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我叫盧楓,家就在山那邊?!北R楓清脆的聲音回答道。

月光下跟著盧楓走了好久,直到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經(jīng)歷了噩夢的村子。幾處遠(yuǎn)近坐落的房子,有的已經(jīng)塌了,有的還燃燒著未熄滅的火焰。

盧楓看見早上還好好的村落,晚上變成了這樣,撒腿就跑,奔向正在著火的家,小嘴顫抖著,不知道是因為快速的奔跑,還是心中的害怕。

齊從瀾強忍著右臂的傷,左臂拉著韓清川疾行,緊跟著盧楓小小的背影。

撲進院子里的盧楓呆住了,自家熟悉的房子,大半已經(jīng)燒成灰燼,他爹躺在院子里一動不動,胸膛上滿是血跡,手里握著的柴刀沾滿了發(fā)黑的血。

他爹身邊還躺著一個蒙面之人,那人手里握著刀,臉上全是血跡,已是血肉模糊,眼見不得活了。

“爹!”盧楓大喊著撲到爹的身邊,眼淚不住的往下掉,用力的搖晃著他爹已經(jīng)不再溫?zé)岬纳眢w。齊從瀾和韓清川剛剛趕到,看到盧楓跪在地上,不住顫動的肩膀。

盧楓聽到了什么,忽然站了起來,一邊瘋了似的往院子角落的井邊跑去,一邊哭喊著:“娘!……娘!”齊從瀾松開嚇呆的韓清川,跟著盧楓走了過去。

盧楓的娘倚在水井邊上,腹部同樣一片紅色,蒼白的臉上凝聚著痛苦的神色,嘴里呻吟著:“楓兒……”

盧楓的眼淚不住的流,摟著他娘的肩膀,混合著哭腔的聲音聽不出說的什么。齊從瀾從后方看了看,知道他娘的傷已經(jīng)沒救了,掉頭走回院子中央,不忍再看這可憐的一幕。

齊從瀾走向院中死去的蒙面之人,他蹲下扯下死人的面巾,是個陌生的面孔。他目光一縮,眼光落在鋼刀之上,從死人手中拽出來,仔細(xì)地看著刀柄上的銅圈,對韓清川說著什么。

水井邊,盧楓低聲哭著,娘掙扎了一下,伸開手掌,掌中有一塊玉牌,在月光下映出瑩白的光,上邊刻著個什么字。盧楓未曾念過書,并不認(rèn)識,也不記得家里有這么好看的東西。

“楓兒,你莫哭,仔細(xì)聽我說。”她虛弱的聲音在盧楓耳邊響起:“楓兒,其實你是……你爹在山上撿來的……這是當(dāng)年在你身上掛著的?!?

“你爹想等你長大了再告訴你的,可是現(xiàn)在……”

……

盧楓呆住了,娘斷斷續(xù)續(xù)的話灌進耳朵里,連續(xù)的沖擊讓小小的他除了流淚,大腦幾乎不能轉(zhuǎn)動。

“楓兒,我可憐的孩子,娘不能養(yǎng)……養(yǎng)你了,你要……自己長……大……”她最后一滴眼淚從閉上的眼角處,滴到盧楓的手上。

齊從瀾和韓清川沒有打擾盧楓娘倆,倚著沒被燒的東墻,閉著眼休息。盧楓摟著娘哭了半夜,天微微亮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什么,滿村子的跑著,齊從瀾沒有說話,跟著他轉(zhuǎn)了一圈。

各處燃燒的火早已熄滅,村子十一戶,能見到的四十余人,無一存活,隔壁的小石頭,那白皙的小腳都被燒黑了。同樣蒙著面的死尸,還有幾具,都是陌生面孔,同樣的鋼刀,帶著同樣銅圈的刀柄。

盧楓眼淚都快流干了,他不知道此刻是為爹娘而哭,還是為天天見到的鄉(xiāng)親,還是自小一起長大的小石頭……他默默的拿起他爹染血的柴刀,用盡全身力氣,在山腳下將爹娘埋了,呆呆的跪在那里。

一天之間,生死兩隔的家人鄉(xiāng)親,一片死寂的村落,還有原本清清楚楚的身世,一切一切都沒有了。小小的少年,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又該到哪里去,甚至自己到底是誰都不清楚。

……

齊從瀾將他扶起,領(lǐng)著韓清川和他,走出了他生活了八年的村子。齊從瀾本就打算送韓清川去自己的師門暫避,盧楓救了自己二人,又眼見得盧楓遭此大變,一齊送去師門,先保他安全再說。

一路之上,齊從瀾不停的安慰著盧楓,盧楓已經(jīng)想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只有活下去,才能為父母報仇,只有活下去,才能尋訪自己的身世。

盧楓沒有提起自己的身世,也沒有掏出玉牌向齊從瀾打聽來歷。盧楓將自己過往的一切深深的埋在心底,就像一個憑空蹦到這個世界上的孩子一樣,孤零零地尋找自己生命的方向。

他的人生,將會走向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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