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雨降僧松了口氣，然后順著百靈的目光看向如閑庭雅步一般淡定走在雷霆中的少年。

“那真的是鏡心明智流？鏡心明智流不是劍道流派嗎？”

這一刻雨降僧終于明白為什么每次見到羽生秀時他都會下意識的重視這個少年。

因為這個少年除了那令他在意的血脈之外，還有就是那虛無縹緲的氣場。

明明氣質懶散如咸魚，眼神好似清澈的清水，可羽生秀卻仿佛將身體藏在了一團迷霧之中。

你以為撥開迷霧就能看清這個少年，可當迷霧被撥開，卻是更濃厚的迷霧。

“桃井八郎本來是想要創造一個容納一切的完美流派，但因為天資有限，就只能將流派聚集在一個方向，所以才有了大眾所熟知的鏡心明智劍道流。”百靈語氣平淡。

“一直到四代目，那位傳說中的美男子桃井春藏直正時期，才將鏡心明智流推到了最鼎盛時代。可即便天才如桃井春藏直正，也沒辦法脫離劍道這個束縛。”

“你不是修行古流派的寶藏院槍術嗎？對古流派的了解應該比妾身多才對，還問妾身做什么？”百靈鳥瞥了一眼雨降僧手中的錫杖。

她剛剛說的這些都是一些古籍上的記載，屬于很隨便就能查到的東西，而雨降僧可是正統的寶藏院流槍術的繼承人，對古流派的了解應該不止于表面。

“小僧這不驚訝之下有些難以置信嘛。”雨降僧單手合十，低眉順眼。

“畢竟鏡心明智流本就需要采納百家同時擁有極高的天賦才能入門，現在貌似也就京都那位……”

說到這里雨降僧忽然頓住，瞪大雙眼看向羽生秀。

他聽說京都那位曾經收過一個弟子，只是如同驚鴻一瞥的出現過，隨后又消失不見。要不是道場內那盞高懸的長明燈，人們怕是以為這只是個笑話而已。

如今看到羽生秀，雨降僧心里忽然有了一個荒誕的想法：京都那位的第二個徒弟，該不會就是這小子吧？

畢竟能習得鏡心明智流，并且有資格教人鏡心明智流的地方，也只有京都的神絕道場了。

“不是吧……真就一點活路不給了？”

羽生秀第一次停下了腳步，頭疼的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雷網。

他能躲開之前的雷霆是因為有地方可以躲，但這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雷網怎么躲嘛？

而眼看北白川千石已經逐漸將雷霆天弓拉成了滿月，羽生秀也沒時間思考更多了。

“拼了！”

羽生秀吐出一口氣，神色化作堅毅，眼中狠色一閃而過，隨后發足狂奔！

雷霆如同精靈一樣在羽生秀身上肆意跳動，每一次閃爍都讓羽生秀渾身顫抖一次。

雖然這些雷霆已經收斂了力量不至于碰之即死，但被高壓電從頭到腳過一遍的感覺，實在是讓羽生秀酸爽到不行啊。

“有點……痛啊！”

羽生秀牙關緊咬，眼角微微抽搐，可腳下向前跑動的步伐一刻未曾停下。

無論如何，他也要跑到北白川同學的面前去！

“不行，小僧看不下去了。”雨降僧眉頭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緊鎖著，如今徹底沒辦法袖手旁觀了。

但剛想有所動作的雨降僧卻一把被百靈拉住。

“你想死嗎？”百靈平淡的瞥了一眼雨降僧。

“雷霆對妖怪來說是致命天敵，那雷霆不愿意傷害的只是羽生秀而已，你覺得你有那待遇？”

雨降僧神色尬住，咋還區別對待呢？

不過如果是他過去，可能真的會被一道雷劈在頭上吧？但他還是沒辦法視而不見呀……

“羽生秀他無論怎么修行流派之道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這么亂來，他會撐不住的。”

“相信他！他比你想象的要強大。”

百靈緊緊盯著羽生秀的背影，語氣肯定，可緊握的右手卻代表百靈的內心其實也并不如表面那么平靜。

北白川千石指尖捏緊弓弦，目光空洞，只是本能般的將弓箭對準了東京的某處，對外界以及身后的羽生秀無知無覺。

此時的她腦海中只有奶奶臨走時的安詳笑容以及那座山中孤墳，以及孤墳前跪坐的小女孩。

指尖的力道慢慢松懈——

“只要射出這只箭，就能為奶奶報仇了吧？”

北白川千石心底涌現出一陣輕松，仿佛再一次看到了奶奶的笑容出現在眼前。

“千石同學！！！”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羽生秀的聲音傳來，讓北白川千石的身體僵住了一瞬。

“啊！！！”

羽生秀已經顧不得受傷了，任由周圍的雷霆擊打在身上，無數黑色如焦炭一樣的傷痕遍布羽生秀的全身。

此時的他，只想去到北白川千石的身邊！

身影穿越雷霆組成的荊棘叢林，踉蹌的站在了北白川千石面前，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的按在了北白川千石的右手上。

箭峰正對著羽生秀的心臟，只要北白川千石松開弓弦，那第一個洞穿的，就是羽生秀的身體。

噼啪——

深藍色的雷光順著羽生秀的右手直接傳遍了其全身。

弓箭上的雷霆只對北白川千石一個人溫柔，當有其他人試圖阻撓它時就會迎來雷霆的痛擊。

箭頭一點點前進，一點點深入到羽生秀的心臟。

“醒過來啊，千石同學！！”

羽生秀死死握住北白川千石的右手，直視著那雙空洞的雙眼，忍著貫穿全身的疼痛，用盡力氣大聲呼喊。

看著此時與平時恍如春櫻般的少女截然不同的北白川千石，羽生秀眼底流過一絲感傷。

此時的北白川同學，競和十年前的他一模一樣。

只是北白川千石恨的是那個殺死奶奶的狐妖，而羽生秀恨的，是導致父親死亡的自己罷了。

即便當初他幸運的遇到了師父，但他也足足恍惚了三年才走了出來。

如今遇到相同情況的北白川千石，他決不能允許北白川同學和他一樣！

聽到耳邊直入心底的呼喚，好像沉溺于寂靜深海中的北白川千石勉強睜開雙眼，模糊看到了那個用盡一切力氣，披荊斬棘不顧一切來到她身邊，向她伸出雙手的身影。

依循著手中傳來的點點溫暖，北白川千石下意識握緊了那雙手，任由對方將她拉出深淵。

北白川千石空洞的眼睛稍稍浮現出亮光，視線開始重新聚焦。

“羽生……君？”

北白川千石眼中還帶有一絲恍惚。

隨著北白川千石意識的回歸，其手中的雷霆天弓卻因為心境的變化才逐漸變弱，最終隨著北白川千石松開的左手，緩緩化作點點藍光，崩散于天地之間。

“還好你沒事啊……”

羽生秀仔細看了一眼北白川千石。

確認恢復正常之后，羽生秀嘴角勉強扯動了兩下，后退兩步轉身想要找個東西扶一下。

但剛剛轉過身的瞬間，羽生秀眼前一黑，仰頭向后栽進了北白川千石的懷中。

“救人！”

百靈帶著雨降僧在阻攔他們的雷霆消失的瞬間便出現在了羽生秀身邊。

“奇怪，那雙眼睛……怎么感覺有些眼熟。”

羽生秀躺在北白川千石的懷中，耳鳴不斷，目光卻和另一半東京上空的狐貍虛影意外對視在了一起。

——

“放棄了嗎？”

別墅的窗臺上，感覺到那殺意的消失，月島姬緊繃的身體才緩緩松懈下來。

籠罩半個東京的狐貍虛影化作煙霧緩緩消散，壓在無數妖怪身上的壓力才終于不見。

“今天就先放你一馬！”月島姬恨恨的轉身。

有那個巫女保護著，她根本沒辦法殺了那個罪魁禍首，只能等雅人叔恢復之后再想其他辦法了。

“不過剛剛那道目光……”

月島姬捂著胸口，神色踟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