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呆呆地望著她,好像被掏空了靈魂般無助。
江孜晗不懂他們怎么了,一個比一個夸張,這有什么不好講的。
到達醫院。
根據老李說的,他們來到了搶救室。
江孜晗走到搶救室門前,她才意識到嚴重,桐博坐在椅子上拍著自己腦袋,她從沒見過桐博如此頹廢又無助。
江孜晗坐在他旁邊,怯懦地問道:“姐怎么了?”
桐博手搭在腿上,偏頭看他,兩眼發紅,生氣道:“你怎么來了?誰叫你來的?!”
江孜晗被他吼的莫名其妙,委屈巴巴道:“你不是說讓我國慶來找姐姐嗎?你那么兇干嘛啊?”
“……”
江孜晗猛烈地抽搐起來,淚水順著無聲地流下。
桐博盯著她,眼里滿是對桐月的愧疚,自己對江孜晗太好了,以至于她敢更自己辯解和回嘴。
可桐月呢,除了謝謝和禮貌的回敬,她已經做不到以前的理所當然。
桐博全身輕微地顫抖,最后眼淚不能遏止地往外洶涌,“你姐,胃癌,現在在搶救。”
江孜晗腦里一片空白,都忘了哭,“胃癌?”
“爸,怕失去你姐,”桐博胸腔里發出一陣低沉的哭聲,“你姐是爸,最虧欠的孩子。”
桐博一只手舉到額前遮住眼睛,放聲痛哭。
“爸,”江孜晗輕拍了拍桐博的背,安慰道,“姐一定會沒事的。”
兩個小時后。
搶救室燈光滅了。
門打也開。
桐博趕緊上前抓住醫生的手,瞪大眼睛,緊張地問道:“我女兒怎么樣了?”
江孜晗安撫著桐博,“爸,你嚇到醫生了。”
余令也拖著疲憊的身子,默默上前傾聽。
謝農善說:“病人搶救回來了,我們對病人進行胃大部分切除,切除病灶,但是病人的家庭遺傳的特殊情況,病菌擴散很快,百分之八十會再次復發,到時候……”
“這些日子多陪陪她。”
桐博感覺天都踏下來了。
桐月被連夜轉到臨西市醫院,那邊有更好的治療,加上好友的醫療技術,他更加放心。
謝農善還是桐博好友的學生。
謝農善晚上和老師聊了很久桐月的病情和病因,發現她這種病很罕見,要是早期來試試,說不定不會釀成如今的悲劇。
但是老師說,她發病查出來已經是初中期,快逼急中期,靠藥物治療是最保險的。
前幾年的治療一直很好,不知道為什么就突然病房如此嚴重。
余令回到家中,俯臥在床上全身搐動,一聲聲壓抑的痛苦,他咬著拳頭,低聲哭泣。
一切都變得暗淡無光,心痛像波浪失去氧氣葬在海底最深處。
他好難過,心好痛,眼看著桐月全身插著針管,帶著呼吸器,被推上去臨西市的救護車上。
他感覺他的全世界都被推走了。
這會是最后一面嗎?
她很痛吧。
如果不回來,如果不是因為擔心自己,她應該不會這樣吧。
……
桐月離開的第二天,余令就因為心肌缺血進了醫院。周小依回家時發現余令倒在地上,奄奄一息,臉色白的慘淡。
到醫院打了幾瓶吊針才緩過來。
醫生說,余令是因為情緒激動,自己和自己作對,虐自己,導致心臟供血不足才會暈厥。
幾個小時之后,余令緩緩地睜開眼,他看著天花板發呆,他已經不在意這是在哪了。
周小依見他醒了,詢問道:“你怎么了?”
余令無聲地流下淚水,干裂的嘴唇在微微顫抖,“媽,桐月…得了胃癌,昨天病發,胃被切了一大塊…”
他絕望地盯著周小依,哽咽地說:“我怕,怕再也見不得她。”
胃癌?
好像一切和很合理。
桐月那次獨自回來,腹部疼得厲害,還是周小依把她從冰冷的地板上抬起的。
當時她只是騙自己說,是肚子疼。
煮了粥,和她談天時,就見她喝粥時就是硬吃下去的,還要裝作一副很享受的樣子。
周小依也沉默了,但她作為大人,一位媽媽和一名律師,她應當告訴他。
“余令,有些人她注定在宿命里摸爬滾打,不論疾病,還是現實生活中的顛沛流離,那是命數,我們只能祈禱平安。這世界,有人死去,就有人生,愛與喜歡都是很薄弱的,貴在無遺憾,活著才有人惦記那些應該被愛著的人。”
“媽。”余令抬起眼皮,真誠地看她,想說出的話,總卡住喉間。
周小依溫柔道:“你說,媽不怪你。”
她知道余令犟,也知道他思想極端,但不想看他這么難受。
余令緊緊地閉上眼睛,“如果她死了,我可以去找她嗎?”
“……”
周小依知道余令的“找她”是什么意思,理智的她也繃不住情緒,兩眼發酸地注視著他。
殉情本是古老的傳言,人世間的愛別苦離,把虛假傳言延變成真言,真事,真愛。
…
時間流逝得很快,轉眼已經到了冬至。
而余令沒有告訴大家桐月病情的事,告訴他們的是,她臨時有事連夜趕回家。
他了解桐月,她不喜歡也不希望大家知道她生病的事。若離開塵世也不應該讓愛的人傷心,寧愿不知道自己的經歷。
讓時間慢慢抹除大家對她的記憶。
高三任務重,所有人每天每夜的刷題,備戰高考,每天每夜的三點一線都是拼命的學生。
呂思佳因為舞蹈成績優異被臨西市藝術學校的老師看中,直接被錄取,得到這個好消息,呂思佳跟好多人說,大家都是客道話的恭喜。
她心灰意冷給桐月發了條郵箱信息,告訴她,自己保送了,而且是在她家那邊。
幾個月以來,呂思佳給桐月發的郵件她從沒回過。
…
又過了幾天冷空氣呼嘯而來,天上的水也冰化成了鵝毛般雪,紛紛飄落到人間。
余令早晨起床,穿好衣服,背起書包,下樓,剛打開門,天都還沒亮,他抬頭一看,以為天上下的是蒙蒙細雨。
他照常去隔壁看花草樹木,打開鐵門,聽見“咕咕咕”聲,他往鳥籠里看,看見了阿儂,停下了步子,和它談起了天。
“阿儂,你最近去哪了?”
阿儂煽動翅膀,咕咕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