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丞相府。
著了一身煙水青衣竹紋長袍的傅錦遇坐在湖中心的涼亭里,寬大飄逸的袖子鋪在木梁上,一只骨節分明纖瘦有力的手捏住白玉酒杯,酒液在月光下蕩漾出醉人的水波。
黑衣裝扮的暗衛突然出現,湊到傅錦遇耳邊說了幾句什么。
傅錦遇挑了挑眉,道:“不必,且讓她傳吧?!庇终辶艘槐仆T诖竭?。
傅錦遇有些期待的想,小姑娘終于要動手了嗎?也好,便讓他看看這么多年她成長了多少吧。
只是那些能讓小姑娘依賴的人,真的很礙眼啊。
一杯酒飲盡。
“進宮?!?
酒杯磕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碎響。
蘇綺越送走信鴿后在桌案邊坐了會,拿了一卷古書來看。古文經典,詰屈聱牙,蘇綺越到底是不曾接受過正式的教育,讀這本書半知不解,困難了些。
泄氣的放下書卷,突然覺出不對勁。
沒有來由的感覺,蘇綺越表面裝作一無所知,一只手隨意的翻著書,另一只手悄悄伸入袖中。
“唰”!
刀刺入檀木梁柱,雖然什么都沒刺到,但剛剛那一瞬間蘇綺越很明顯的感覺到了一道不屬于自己的呼吸聲。
“何方宵???”難道是刺客?那群老東西就這么坐不住嗎?還是傅錦遇終于想要造反了派人來殺她?
蘇綺越在一瞬間想了無數種可能,但其實她想的沒有一個是對的。
蘇綺越背對著桌案渾身緊繃,手里捏著一把飛刀,時刻準備應對潛在的危險。
右邊!
“唰!”飛刀射出,這次刺到了東西,但也只留下一片黑色的衣角。
蘇綺越還未再動作,就見一個拳頭將要逼近自己面前,她側身躲過,那拳頭又迅速勾過來,目標依舊是——她的臉。
“砰!”蘇綺越擋住攻勢強悍的拳風,飛刀在掌心翻轉,劃向來人的臉。
那人輕松躲過,輕功微施停在蘇綺越三米處。
“不打了不打了,再打要把侍衛招來了?!蹦侨怂Y嚨臄[擺手,忽的旋身躲過蘇綺越的飛刀,而后穩穩的坐在了龍床上。
“你怎么來了?”蘇綺越有些意猶未盡,進宮之后不能暴露自己會武功的事,都沒個能練手的人。
男人一身玄色夜行衣,模樣甚是妖孽,勾人的桃花眼,不笑便道盡風流,笑起來更是天下艷色皆攬盡。
還記得直播間觀眾初見此人時全都在問為什么不是穿紅衣。
她不明白他們的梗,還在疑惑為什么要穿紅衣,他一向喜歡黑色或者暗沉的顏色,總天天嘀咕著自己年紀大了不能穿那些鮮艷的顏色。
如今看來,誠如人言,當配紅衣。
那人眉眼皆被盈盈燭光暖化,唯獨掩不住眼尾波瀾艷色,向她抬眼那么一笑,還真真就應了一句“妖孽”的評價。
“為師當然是來看我的小徒兒,你這話說的為師好生心涼?!蹦腥顺C揉造作的捂住胸口,一副被徒兒氣到心痛的模樣。
美顏濾鏡瞬間破滅,蘇綺越不由得翻了個白眼。
揉揉有些酸痛的胳膊,向他走過去。
“哪有盯著徒兒臉打的師傅?”
洛行書嬉皮一笑,“這不是順便測測徒兒有沒有認真練功嘛?!?
蘇綺越坐在他旁邊,靠著床榞,掀起眼皮子瞥他一眼:“我在宮中,眾目睽睽,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怎么練功。”
洛行書撇撇嘴,“誰讓你是那個狗皇帝的孩子……徒兒,要不為師把你偷出宮吧?!甭逍袝荒樒诖目粗?。
“你不是真心想把我偷出宮吧,是覺得好玩對不對?”蘇綺越懶得吐槽這個年紀一大把玩心甚重的師傅。
洛行書到底多少歲沒人知道,反正從蘇綺越八歲遇見他時他就是這副模樣,這么多年歲月風塵也沒能在他臉上刻上絲毫印記。
“小徒兒,你現在怎么回事?為師心痛?!?
“你還沒說你來皇宮干嘛呢,我傳的信這么快嗎?”
“信?什么信?”洛行書不解,“我就是來找徒兒你玩的啊?!?
“……”
蘇綺越體會到什么叫“無語”了,她現在就很無語。
“皇宮你也說來就來,這里高手如云,戒備森嚴,多少雙眼睛看著。”蘇綺越捏了捏眉心,頗為無奈。
對這位“老頑童”師傅,她還能說什么呢?
她擔心得倒不是洛行書會受傷,至少在齊國,能讓洛行書受傷的人還不存在呢。她擔心的是會被傅錦遇抓到把柄,以此來威脅她。
洛行書勾了勾唇角,“騙你的,我來皇宮自然是有要事要辦?!?
“要事?什么要事?”蘇綺越坐直,眉眼凝重。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用管?!?
蘇綺越聽出這是不想說了,便沒再追問。
“你還沒說你信里寫了什么,是要查什么嗎?”洛行書問。
“就是想查一下……”蘇綺越突然停住,見洛行書也是一臉凝重,便知自己感覺的沒錯。
有人來了。
不用蘇綺越示意,洛行書便無聲躲到了暗處,衣袂翻飛,動作行云流水。
蘇綺越拉了一下床邊的機關,就有幾塊厚重的黑布分別蓋住了四個角落的夜明珠。
又撿回了散落的飛刀,把從洛行書身上扯下來的黑色布料扔到了床底下。
蘇綺越剛要去剪滅燭光,就見殿門被人從外面拉開,人未至聲先到。
“陛下怎的一見臣來就要熄燭就寢了?剛剛不是還和人聊的歡快?”
傅錦遇煙水青衣,竹紋襟繡,更襯得其人面如冠玉,清風朗月。
可是如果看到他的眼神定是贊不出一句“溫潤公子”的。
蘇綺越覺得此刻傅錦遇的眼神像是能吃人。
明明應該是劍拔弩張,千鈞一發的情況,愣是捉摸出了一絲捉奸現場的味兒來。
“丞相胡言什么,朕何時與人聊的歡快?更深霧重,丞相莫不是被路上的迷霧蒙了神智吧。”
傅錦遇怒火更甚,很好,不僅私藏男人,還要牙尖嘴利的敵對他。
蘇綺越攏攏袖子,怎么突然覺得有些冷。
傅錦遇的聲音像是從極寒之地飄來的千年不散的寒氣,連帶著俊逸的面容都變得陰森。
“有沒有人,搜一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