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行一路，喬布川不說話，夏百簡也不說話。

一個開著車，一個看著車窗外。

路過紅綠燈時，喬布川停下來，順便看了一眼夏百簡，而夏百簡卻故意將頭扭到一旁，不看他。

兩人沉默著，行了一路，直到進了停車場，車停穩，夏百簡打開車門要下去時，喬布川這才叫住了她。

“百簡，回家之后，跟爸媽道個歉，或許咱倆的事，還有緩……”

道歉？夏百簡聽了，當即就愣了，反駁道，“喬布川，你弄弄清楚，我沒有錯，為什么要道歉？憑什么道歉？”

喬布川也急了，“你就一點錯也沒有嗎？”

“我有什么錯？”

“當初是你告訴我，老宅子要拆遷，我才回家告訴爸媽的。一千萬不是小數目，誰能不動心？”喬布川替自己爸媽辯解，“況且他們那么努力打拼，將來賺的錢，還不都是咱們的？”

咱們的？夏百簡不由笑了，“是你的吧？跟我有什么關系。”

“咱倆已經結婚了。”喬布川說到了重點，也恰是這句話，點醒了夏百簡。

是啊，婚姻如同開弓之弩，想回頭，太難了。

雖然生氣，公婆的反目，喬布川的態度，都讓她不滿意，但想到自己和喬布川已經是合法夫妻，這一點，除了是不可更改的事實之外，更是自己一時之間擺脫不了的麻煩。

是麻煩，就必須有解決的法子。

眼下，她確實應該回喬家，當面把問題說清楚，麻煩能解開自然是好的，若解不開，那就索性解決掉吧。

這樣一想，不用喬布川再提醒，夏百簡走得比他還要快。

只時走到喬家大門時，她還是猶豫了一下，不是沒有勇氣邁進去，實在是不想進，昨夜的一幕，如同電影，才上眼睛，歷歷在目。

喬布川在后面，輕輕推了夏百簡一把，夏百簡也只能跟著走進去。

公婆都坐在沙發上，見她進來，婆婆沒有了昨夜的叫囂之氣，但眼神又冷漠又犀利，公公顯然不想見到她，起身進了房間，關門聲，又響又重。

夏百簡明白，沒有一千萬，這家人，是不會再歡迎自己的。

這樣一想，主意就打定了，不請自來地坐上了沙發，婆婆也第一時間尖叫起來。

“喂，我剛換的沙發套，一千多塊買的，貴著呢，你不要坐臟了。”

夏百簡反唇相譏，“沙發本來就是讓人來坐的，臟了，破了，就錢就換，沒錢就湊合。”

一個錢字，讓婆婆眼神又亮了，只是亮得可怕，閃著寒光。

其實，這是夏百簡故意這樣說的，她就是要把錢字說出來，看看利益這東西在喬家人眼里，究竟有多重要。

“你……以為你回來道歉的，原來是，回來氣我的！”婆婆咳嗽了兩聲，夏百簡并不理會，反倒是一旁的喬布川著急了。

“我怎么跟你說的？道歉！”喬布川加重了聲音，“夏百簡，想回來，就有個回來的態度！”

他的話，讓夏百簡確實有過思量。

進門之前，夏百簡不是沒想過，只要公婆態度稍好，或者說喝多了這類的虛假理由，她也愿意原諒，回頭，可是進門之后，公公的冷漠，婆婆的冷語，讓她越發覺得，這個家當真沒有一點人情味兒，回不回來又如何？

當然，要離開，她也不想拖泥帶水。

“我回來，是想跟你當面把問題說清楚，咱們，離婚吧。”

夏百簡說出離婚，喬布川驚了，反而婆婆馬上應承，“離了也好，利索。”

“夏百簡，你說什么呢？我們……剛結婚，鬧離婚？你想讓我變成笑話嗎？”喬布川卻不答應。

當然，夏百簡說出這兩個字之后，其實內心也是慌亂著的，結婚離婚，前腳后腳，在她的觀念里，也并非能夠輕易接受，只是，不說出這兩個字，她就覺得心里憋屈，難受，特別是在這么冷漠的公婆面前，太想扳回一局。

“夏百簡，我不會同意的！”喬布川丟下一句話，起身就要上樓，卻被自己老媽攔下來。

“兒子，離婚，是最好的結局了，她不配做咱們喬家的兒媳婦，沒資格。”

沒資格。夏百簡似乎明白了，所謂的資格，就是那莫須有的一千萬。

冷笑一聲，看著喬布川，如果此時喬布川說一聲“我們走”，夏百簡會覺得，自己遇到了良人，可惜的是，喬布川又沉默了。

沉默的幾秒鐘，死了夏百簡回頭的心，轉身，她上樓去，開始收拾自己的行李，喬布川在她即將收拾完的時候，沖了過來，二話不說，將整理好的衣服全部倒回床上，一臉怒氣地抓緊她的胳膊，不停地搖晃。

“夏百簡，你傻了嗎？離開我，你能去哪？離開我，誰還要你？不會是想去投奔那個姓林的？哈哈，真好笑，你以為自己是誰，離開一個男人，馬上投奔另外一個男人，小姐？破鞋？交際花……”

“啪！”夏百簡二話不說，打了喬布川一個響亮的耳光。

相愛這么久，自己什么付出了所有，他卻如此侮辱自己，更不該的是，他不該侮辱林亦初。

林亦初那里，縱然不是愛情，也是一處最美好的存在。

“你？”喬布川被打愣了，“你竟然敢打我？長這么大，我爸媽都沒動過我一下……”說著，憤怒地他伸手還了夏百簡一個巴掌，感覺不夠，又把她狠狠地扔到床上，扭著她的胳膊，不顧她痛苦的掙扎，一個，兩個，三個……巴掌是左右開弓，一邊打，嘴里還一邊罵，“今天在派出所，我就覺得你心里向著他。現在還想離開我，去找他？沒門！夏百簡我告訴你，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也不能便宜那個姓林的！”

夏百簡被打懵了，臉疼，頭暈，身上疼，心里更疼。

喬布川打她的時候，她的眼睛一直是睜著的，腦子也是清醒著的，眼前那張猙獰到變形的臉，眼神兇狠，臉上的肌肉因為巴掌用力而抽搐著，像極了一個窮兇極惡的歹徒，打得用力，專注，哪里還能瞧出當初兩人之間存在的溫存？

沒有一絲感情，全是恨意，沒有一點憐憫，全是兇橫。

也就在那一刻，夏百簡放棄了最后的掙扎，由他罵，任他打，一聲不吭，強忍疼痛，直到喬布川打得自己手都疼了，夏百簡嘴角都滲出了血絲，這才收了手。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發了瘋，喬布川打完，竟然語氣又軟了下來，“我……百簡……”

夏百簡轉個身，忍著疼，慢慢爬起來，不想聽他任何一句解釋，衣服，不要了，所有的，都不要了，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家。

打開房門，夏百簡看到的，是門外偷聽的，婆婆的臉，臉上是得意地笑。

聽著自己兒子行兇，任由自己兒子打女人，這樣的婆婆，這樣的家庭，是真的選擇錯了。

一場噩夢般的遭遇，打疼了，夢醒了，就到了離開的時候。

想通透了，夏百簡心里就迅速做出了抉擇，逃離一樣地飛奔出喬家，一刻也不想多待，離開這里，外面的世界不管面對的是生還是死，只要不是這里，就是解脫。

喬布川在身后喊了兩聲，“百簡……”之后被老媽勸住，“那樣的女人，由她去。”

之后，喬家安靜了。

夏百簡的耳根也清靜了。

跑出喬家小區，夏百簡伸手攔了出租車，讓司機“去哪都行，越遠越好”的開出車去，剛開了一會，電話響了，看著電話上的三個字，夏百簡狠狠心，掛掉。

然，她越是掛斷，電話打得越頻繁，最后，還是沒忍下心，接了。

接通電話的瞬間，夏百簡淚流滿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抱著電話，哽咽失聲。

許久，那頭傳來簡短的一句話，“百簡，不哭，回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