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又見久里

江亦桐的心瞬間像注入了巨大的勇氣，她抬起胳膊，回復了一個字＂好＂。

皮卡車開在久里鎮的鄉村小道上，徐君恒已經在這里繞了快一個小時了。

江亦桐學繪畫出身，空間感很強，她清楚的知道徐君恒在久里鎮上繞圈子。當然，更清楚的，她知道徐君恒是在給她情緒上的緩沖，所以遲遲不肯開往久里孤兒院。

久里鎮的街道又長又破舊，夏末綿綿的日光鋪泄在斑駁的老墻上，微風一吹，樹影在老墻上搖搖晃晃，快到正午時分，街道上只有穿著白綠體恤的小孩沿著墻根在追逐。

“我想下車走走。”江亦桐對著徐君恒說道。

徐君恒熄火，停下車，陪著江亦桐走在這青石板砌成的老舊路上。

江亦桐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到了久里孤兒院的門口。

徐君恒詫異的看著她，江亦桐抿嘴一笑，踏過久里孤兒院的門檻，留給徐君恒一個完美的側顏。

院子里的小孩正在打水洗手，準備著開午飯。笑笑最先看到江亦桐，歡快的尖叫了一聲：“桐桐老師。”

然后飛奔過來。

緊接著，其他小孩也看到了她和徐君恒，大家一擁而上，開心的將二人包圍起來。院長陳婆婆從屋里端著一盤青菜出來，大聲招呼孩子們吃飯啦。

午餐就擺在院子里的大青石板桌子上，一對小孩和江亦桐以及徐君恒坐在桌子面前，院子陳婆婆帶著他們雙手合十緊扣手指，閉上眼睛默默的表達了對賜予這些食物的農民伯伯、科學家、商店老板以及慈善家們的感謝，然后和孩子們一起動筷子。

吃過午飯后，較小的孩子都犯了困意，陳婆婆和江亦桐將他們安頓好了后，坐在院子里又開始準備晚餐。

江亦桐和幾個較大的孩子幫著陳婆婆一起擇菜，陳婆婆年紀已經很大了，十八年前孤兒院發生了特別虐待幼童事件后，她再也不敢把這些孩子交給別人。

于是不顧年老體弱，又回到了孤兒院當院長，不過她現在只是返聘，相當于名譽院長，對于孩子們，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凡事親力親為，七十八歲的她，眼睛和牙齒都很不好了。

晚餐是吃韭菜盒子，陳婆婆帶著一副老花眼鏡，正專心致志的將韭菜多余的須莖給去掉

江亦桐看著面前這個慈祥和藹的老人，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在她流落到久里福利院的三個月時間里，陳婆婆待自己真的是很好，在她因為找不到父母整夜啼哭的深夜，陳婆婆將自己摟在懷中安撫，她的身上沒有一般的老人味兒，而是一股淡淡的茉莉花混著書墨香的味道，在那種敦厚平實的香味里，年幼的江亦桐得以安睡。

而最后，如果不是陳婆婆及時趕到，她將會遭遇什么，她的一生又會有怎樣波瀾起伏，無法預料，細思極恐。

陳婆婆的一生中，都在用自己的一言一行，努力的為孩子們做榜樣。

除了江亦桐，較大了幾個孩子，小洋、蕾蕾、歡歡以及可樂都在幫著陳婆婆擇菜。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樹梢的風聲和偶爾略過樹梢的鳥兒鳴叫，一片靜謐中，陳婆婆忽然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江亦桐被這聲有著巨大遺憾的＂唉＂給驚嚇到了，她連忙問陳婆婆怎么了。

陳婆婆放下手里正在擇的韭菜，愛憐的望著四個小孩：“我年齡也很大了，可是孩子們還這么小，孤兒院這些年來全靠徐總裁資助，我不知道等我哪天動不了了，他們該怎么辦？”

這一瞬間，江亦桐忽然有些明白第一次來到久里孤兒院，這些半大的孩子為什么會有那種不符合年齡的悲傷。

從來不知道父母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無處覓根，加上最親近的院長在一天一天的老去，終將會老得牙齒脫落，走不動路，直到離去……

這四個十二三歲的孩子都逐漸懂事，他們比其他小孩都更會思考，悲傷也就更多。

陳婆婆的煩惱讓江亦桐陷入巨大的思考中，從國外回來后，她開始工作，然后開始接觸一些和自己不是一個階層的人。

自她工作開始，她便不像其他白富美千金小姐那樣，成天過著旅游度假買買買的奢侈生活，她逐漸長大了，也開始慶幸自己不會說出＂何不食肉糜＂之類的話。

此時此刻，面對一個垂暮老人，以及四個充滿憂慮的半大孩子，江亦桐沉吟半晌，鄭重其事的對著陳婆婆說道：“婆婆，以后，我會幫你照顧他們的。”

四個小孩露出了驚喜的笑顏，陳婆婆沒有說話，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

午后的閑暇時光里，久里孤兒院的巨大香樟樹下，葉子覆蓋住八月的陽光，縫隙里流動著淺淺的光暈，江亦桐老人孩子坐在樹下，聽著陳婆婆說起孩子們小時候的事情：

“小洋小時候最調皮，總愛躲起來，讓大家一頓好找。果果小時候最聽話，笑笑是一天早上有人直接放在了孤兒院的門口，一開始她還有一點自閉……”

陳婆婆的記憶力非常好，她清晰的記得所有小孩的一切細節，小時候如何，長大后又如何。

“那我呢？”江亦桐突然的開口讓陳婆婆有些訝異，她不禁笑了起來，眼角的皺紋積聚成一朵菊花。

“桐桐小時候是院子里最漂亮的小孩，同時也是最愛干凈，記得有一次吃飯的時候不小心弄上了油污，一定要換了衣服才肯繼續吃飯……不過那時候院子里的小孩子都非常喜歡你，大家都喜歡和你一起玩兒，你走了之后，大家還都很想你呢！”

在陳婆婆關于過往的絮絮叨叨中，江亦桐逐漸找回了那時候的親切感。

實際上，在陳婆婆退休之前，在孤兒院的三個月時間里，江亦桐過得還是很快樂的，雖然物質上很缺乏，但院子里的小孩相處融洽，大家都很照顧她，尤其是謝怡然。

意料之外的，回到久里的感覺并不如想象中那樣害怕和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