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氏見她沉著冷靜，心中仿佛也跟著堅定了幾分，終于緩聲道，“公子可能有所不知，在北狄，將門世家的子弟必須要自小送入軍營培養。凌兒今年十五歲，已經是入營的最后期限。但是，他自小不愛舞刀弄槍，一直抵觸參軍，如今與我大吵一架后更是直接留信出走，并揚言不再歸來。”

楚泠輕輕蹙眉，“所以，您是想讓我頂替楚少爺參軍？”

楚氏眉頭舒展，嘴角微揚，“我沒看錯，你確實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無緣無故，我憑什么要答應你？”

“當然，你有拒絕的權利。”楚氏微微垂下了眼眸，慢聲道，“北狄律法規定，將門子弟必須參軍三年，期滿之后可以選擇退出或者繼續。倘若不從，便貶為庶人，剝去一切榮譽。所以，我想用三萬兩白銀，換你三年的時間。事成之后，你功成身退，楚家不會糾纏。”

楚泠忽的一怔，心中已然有些動搖。

現在的她只是一介平民百姓，三萬兩于她來說可是一筆巨款。

倘若真的要在一個地方好好地扎根生存，沒有錢確實也是不行的。

只是，她真的能夠信任眼前這個陌生人嗎？

她之前被當做自己母親的替身，已經夠遭罪了。

如今得以重來，她又怎么想做別人的替身？

但是，在別人的地盤直接拒絕，可能會將自己陷入不利地位。

楚泠想了想，便坦言道，“毫無疑問，夫人的條件很誘人。但是，楚泠并非男身，恐怕要辜負您的期待了。”

楚氏聞言，滿是詫異，“怎么可能？”

楚泠見她不信，并不意外，只是輕嘆了口氣，道了一句，“失禮了。”

說著，她就開始寬衣解帶。

楚氏面色又青又白，覺得她此舉十分冒犯，但見到她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凹凸有致的身材顯露無疑，不由得喃喃道，“原來，你真的是女子……”

“穿男裝也不過是為了行走方便。”

楚泠一邊穿起外衣，一邊解釋，“所以，小人真的是有心無力。”

“不！你可以！”楚氏一下子便抓住了楚泠的手腕，認真道，“這件事可能就只有你才能做到。”

“夫人，我是女兒身，倘若入了軍營被發現，到時候楚家可是會被治一個欺君大罪。”楚泠蹙緊了黛眉，不知道眼前的女人到底是在堅持什么。

“我知道。”楚氏垂著眼眸，“因為，我的凌兒也是女兒身。”

楚泠頓時僵住，臉上已經無法用詫異來形容了。

“我天生體弱，與將軍成婚七年方才有孕，卻是個女兒。我已經無法再度生育，但又不愿將軍納妾，便只能將自己的女兒扮成男子。這一扮，就是十五年。”

楚氏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將死守數十年的秘密告訴了一個陌生人。

或許是這張與泠兒幾分相似的容顏讓她放下了戒心。

但是，說出秘密的一剎那，她的整個人似乎都舒服了不少，仿佛不自覺地松了口氣。

楚泠聽著，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么，沉默片刻，還是忍不住問道，“這件事，將軍知道嗎？”

楚氏搖了搖頭，“將軍一直不知，全心全力地培養凌兒做自己的繼承人。但是，凌兒不愛舞刀弄槍，卻愛詩詞曲賦，惹得將軍氣憤不已，長期教導無果后便索性不管她了。”

楚泠在心中暗暗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同情誰。

本以為這位楚凌丟下家人不管不顧，實在不孝。

但聽完這些，她才明白，楚凌也不過是個可憐人，本是女嬌娥，卻被逼作少兒郎。

明明不愛舞刀弄槍，卻不得不日日練習。

也許，她的逃跑，也是對命運的一種反抗吧。

“或許，有一天，楚小姐想通了便會回來了。”楚凌想了想，不由得寬慰道。

楚氏輕搖了搖頭，聲音帶了幾分澀然，“我知道，她恨我。所以，她這一走，便不會再歸來。”

她頓了頓，又慢慢抬眸看向楚泠，“我自知犯下錯事，理應受罰，但楚家的榮譽都是楚家先祖浴血沙場、馬革裹尸換來的，不能毀在我的手上。”

楚泠見她雙目漸漸通紅，語氣哽咽，心中不禁也有些難受。

“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楚家必須送人進入軍營。我想可能是天意，讓我遇到了與凌兒相似的你。”

“你不用擔心身份敗露。為了隱藏女子身份，凌兒多年來一直都是深居簡出，真正了解她的也就只有我和她父親。府中心腹自會守口如瓶，外圍的府兵和侍從都只是遠遠見過她，無法將你們分辨開來。”

“進入軍營后，你無須建功立業，只需要低調一點，不要被別人注意，熬完三年便可。同時，我也會暗中幫你隱藏身份。”

……

楚泠一直聽她自顧自地說著，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好，我答應你。”

楚氏頓時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當真？”

“嗯，但是，我有個要求。”

“什么要求？”

“我想將我妹妹帶入軍營。她生性單純，放在別處，我不放心。”

楚氏聞言，不禁有些犯難，“可是，她也是女兒身。僅僅只是幫你隱藏身份，就已經很不容易了。”

楚泠搖了搖頭，“不，我要讓她以女兒身進入軍營。”

楚氏頓時一驚，“這如何能使得？將軍不會同意的！”

楚泠不急不緩道，“據我所知，貴國也曾經有過女軍醫。既然已經有了前例，那我妹妹應該也可以。”

“你想讓她做軍醫？”楚氏的神色減緩，只是眉頭還是緊緊皺著，“軍醫本身就比較難，想做女軍醫就更是難上加難。她必須要通過考核，方能進入。”

楚泠微微一笑，“無妨。無論是什么樣的考核，她都能通過。”

畢竟，季巧兒是百里云飛的徒兒，得到了他的畢生絕學。

軍隊的考核即便再嚴格，也一定有人通過。

楚氏見她自信滿滿的模樣，不好再說，便只得應諾道，“好，我會請將軍安排此事，但是無法左右考核結果。如果……”

楚泠笑著打斷了她的話，“沒關系，結果由我們自己承擔。”

楚氏抿了抿唇，遲疑了片刻后，還是對她緩緩道了一句，“謝謝。”

似是覺得不夠，她又補了一句，“事成之后，楚家必定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德。”

楚泠毫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屆時，只要夫人將許諾的東西如實奉上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