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一個時辰,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來了。曹珉攜著阿難跑到門口看新娘子下轎,恰見著身穿雪白新郎服的曹覓春風得意地接受夾道上不絕于耳的賀喜聲。
陪同接親的大哥身旁,嵇康騎著一匹黑駒,目光望著遠處,女郎們熱切地看著他的神仙之姿,他卻視若無物。
嵇康的目光最終落在巷子角落,一個帶斗笠的男子閃過,他目光微瞇,隨著新郎官一起下了馬,朝旁邊招招手,人群里很快閃出個便衣附耳過來,也不知他說了什么,只見那便衣隨后沒入人群不見了。
中山王府人山人海,新人們在賓客簇擁下,隨著喜樂緩緩入府拜堂。
此時已不見嵇康。
曹珉也離開了熱鬧處,聽從孚大嫂子的安排,拿了女方家提供的嫁妝冊子,一樣一樣地驗著送來的嫁妝。
整整七十擔,還少了兩擔。
姑姑拉著小阿難走過來,非常滿意地道:“甄氏的性格一貫如此,雷聲大,雨點小。虧我們家不計較。”
完成了任務的曹珉長松口氣,拉著早就耐不住的小阿難,去找孚大嫂子交接禮冊。
路上偶然看見中山王和嵇康在園子里談事,貌似與武安侯插手婚事有關。
她無意旁聽,直接路過去。
誰知在園子里隱約聽到后街傳來的金鳴聲。
朗月告訴她,是四知堂楊康派了人在圍堵欲意破壞婚禮的夏將軍。
楊康,朗月口中的那位“公子”?
既然他來了,曹珉想理應拜會一下。
后街的金鳴聲很快停了,她走過去,不期然又聽到了嵇康的聲音,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忙從后門出來察看,卻一個人影也沒有看到。
阿難吵著要去看新娘子,她拗不過拋開這事,攜了阿難先去交差事。
彼時,她的母親、姑姑陪著孚大嫂子閑聊,耳邊傳來姑姑淡淡的聲音:“楊刺史說,叫我們放心,那里已擺平了。”
曹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白天迎親的時候,分明看見嵇康插手了這事,怎會沒人提及他呢?
夜涼如水,她睡不著,就坐在亭子的美人凳上,若有所思地仰望星空。
過了沒多久,一個腳步聲到了跟前,她以為是朗月拿了果汁和糕點來了,就頭也沒回地說:“放桌上吧。我現在還不餓。”
鼻間飄來酒香,她拒絕道:“朗月,酒,我是萬萬不敢再沾的,來一杯果汁便好。”
她說著話,始終托腮凝著天上那一輪明月,若有所思。猛然想起了七歲那年被拐的事,那是一個十五的大圓月……只是往事再憶起來似乎已沒必要。
驀地,眼前出現了一杯茶,阻斷了她的神思。
她理所當然地接過來,眼角的余光卻瞥見了握著琉璃盞的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指。
她側首看去,驚得欲要起身相拜,說一句“不知老師在此,學生有失遠迎”的客氣之語,只是還未起身,身子已被他按住。
嵇康已然坐在她對面,單手支頤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