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張媛突然問許文奈關于她來陪自己這件事。

“我哥有沒有跟你說過我的事？”這句話有點突然，許文奈一時沒反應過來，過了一會才說到：

“沒有，你哥只是叫我陪你聊會天。”還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但是這句是心里想的話。

張媛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自言自語了一句：“他總是喜歡讓他認識的女生來陪我。”

這句話有點怪怪的，但是還沒等許文奈想清楚，張媛又開口道：“到了。”

許文奈被打斷了思考。

張媛家挺大的，一棟小平房，也沒有看見其他人。

“你是一個人住在這嗎？”許文奈問。

“對啊。”說罷又忝了一句，“又不是那些小姑娘，沒什么好怕的。”

又是這樣，張媛總是喜歡這樣說話，許文奈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說話習慣，總覺得在張媛嘴里她不是“那些小姑娘”。

“但是我認為她不是心理疾病。”肖文栩的話浮在腦海里，許文奈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你隨便坐吧，不用覺得不好意思。”張媛走到廚房對許文奈說道。

“嗯，那謝謝了。”許文奈禮貌道。

“嘖，謝什么啊，就受不了你們這些小女生禮禮貌貌的，不像我們……”后面的話張媛沒有說下去，而是轉移話題，“你喜歡果汁還是可樂。”

“果汁謝謝。”許文奈心下已經有些了然了。

過了一會，張媛拿了一杯橙汁給許文奈，自己是一瓶可樂。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張媛拿起了手機看，沒說話。

“那個，”許文奈首先打破沉默，“你是不是……”

“嗯？”張媛抬起頭，有點疑惑。

“有性別障礙認知。”說完這話的時候，許文奈能明顯感覺到張媛身體有點僵硬。

她垂下眼，輕笑了一聲，說不清在笑什么，“這么明顯嗎？”

“不，”許文奈頓了頓，“是因為最近看了本關于性別障礙認知的書，所以對這方面有點敏感。”

“這樣啊，”張媛點點頭，“那挺巧。”

“其實在我上幼兒園的時候，家里人就發現了問題。”張媛低著頭，許文奈能感受到這是一個不那么愉快的故事。

在張媛三歲時，家里人送她去上私立幼兒園，剛去的時候她還挺乖的沒有什么問題，但是后來幼兒園老師打電話給張媛家，那時恰好肖菀在家。

老師說張媛在幼兒園跟別人打架了，而且對方還是個小男孩，肖菀很吃驚，因為張媛平時在家都挺乖的，據阿姨說，絕對不是惹事的類型，帶著滿肚子的疑惑，肖菀來到了張媛的幼兒園。

到了現場，肖菀覺得老師說錯了，怎么能是他們倆打架呢，分明是她女兒單方面欺負那個人小男孩。

在辦公室，張媛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時不時還對旁邊一個小男孩“教育”。

“以后不準欺負囡囡，知道嗎？一個大老爺們你欺負小女生你要不要臉？？”

聽到這話時肖菀都驚呆了，她實在想不到她的女兒會說出這種……話來，平時她在家也是這樣說話的嗎？看來還是自己經常加班太忽視對孩子的教育了。

事情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個小男生欺負同班的一個女生囡囡，還搶她的東西，然后張媛就看不下去，出手為民除害。而且那個男生還打不過張媛，肖菀在心里小小地感嘆了一下，自家女兒怎么比她那個小侄兒還要狠呢。打小就喜歡為民除害，祖傳基因么。

肖菀剛聽她嫂子吐槽肖文栩在小學打架的事，不過那是她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聽說肖文栩打架了，后來那孩子太乖了。

回家后，肖菀首先肯定了張媛見義勇為的行為，然后開始大道理的教育起她來。

“媛媛啊，喜歡幫助別人這是一個很好的品德，我們一定要助人為樂，別人在危難之中我們要幫助他。但是我們要講究策略，像這種情況呢，我們還是要告訴老師的……”也不知道才三歲的張媛聽不聽得懂，反正肖菀是喋喋不休，作為一個律師的修養在此刻顯露了出來。

最后肖菀雙手搭在張媛肩上，語重心長地說：“他是男生，你是女生，你跟男生打架別人是會看笑話的知道嗎？”

“可是媽媽，”張媛奶聲奶氣地說道，“我不也是男生嗎？”

“對對對，你是男生……”肖菀點點頭，隨后又瞪大眼，“你說你是什么！！！”瞬間提高了分貝。

還沒等張媛說話，肖菀又說：“誰說你是男生的？你怎么能是男生呢？？！”肖菀被張媛的話嚇到了，自己的女兒覺得自己是男生是個什么神奇的事，她又問了一遍張媛，希望是她跟自己開玩笑。

“媽媽，我就是男生呀。”小張媛還是一樣的答復。

這下肖菀不淡定了，她連忙給幼兒園老師打電話，老師也表示張媛平時在學校總是喜歡進男廁所，而且排隊的時候會站在男生那一隊，就連睡覺也喜歡跟男生一起，做游戲也總是跟男生一起玩。不過老師認為可能是張媛還小，對男女的認知還不太明確。

身為母親的肖菀認為事情絕對不簡單，當時就帶著還只有三歲的張媛去看了心理醫生。

果然，了解到情況后，醫生初步判斷張媛可能是性別障礙認知，但是由于那時的張媛還太小，所以沒有做最終的判斷，只是建議家長回家多觀察一些時間。

回家后，肖菀就經常帶張媛去買各種小女孩喜歡的東西，洋娃娃，小裙子，還帶她去報舞蹈班，甚至帶她去澡堂。總之，凡是能跟女性沾邊的事肖菀都帶張媛去了，可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張媛很抗拒穿裙子，不喜歡跟女生一起洗澡，甚至都不讓自己的媽媽給自己洗澡和穿衣服。

這時肖菀確定自己的女兒是一個“男生”，這對她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后來我發現家里人都因為我的事很困擾，家里人都因為我竟然有個男生的靈魂而煩惱，于是在我小學的時候，我開始嘗試著跟女生玩，進女廁所，讓別人看到我是一個正常的女生。”張媛抬起頭看向前方，笑了笑，“現在看來，我做的還行，目前為止，只有我哥和你發現了我的毛病。”

許文奈低頭沉默了好久，沒有說話。

“很奇怪吧，明明是女生的身體，可是卻寄居了一個男性的靈魂，我自己都厭惡我自己。”張媛自嘲道。

“你沒病。”突然，許文奈抬起頭，望著張媛的眼睛。

張媛還沒反應過來，下意識地問了一遍：“你說什么？”

“你沒病。”許文奈很認真的又重復了一遍。

張媛愣了一下，隨后又笑著，肯定的說：“嗯，我沒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