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印將她抱進病房,醫生和他相識,所以沒有耽擱太久就給辛昕打上了點滴,讓她安穩的躺在病床上休息。
向印坐在隔壁的空床上,雙手交叉在胸前,注視著病床上的女孩。見她的眉頭微皺,想來睡得不怎么踏實。
過了一會,醫生把藥送了過來,順帶拿過來幾個一次性杯子,走時交代向印,等她醒了讓把藥給吃了。
向印把藥和杯子放在床頭桌子上,又坐回病床上,只是這次他沒再看她,而是處理事情。
他好像很忙,手機提醒幾乎不斷。
向印為了不吵到她,把手機調成靜音,然后掛掉打進來的電話,換成發信息的方式處理。
天漸黑的時候,辛昕醒了過來,只覺得頭痛欲裂,她剛睜開眼睛時準備抬手錘錘腦袋,向印連忙摁下她的胳膊,“別動,點滴還有一點。”
辛昕差點驚呼出聲,她掃視了一圈屋內才反應過來自己這是在病房里輸水。
只是她沒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醫院,向印怎么也在這?
“我去接點水,醫生說你醒了就把藥給吃了。”向印拿著兩個杯子走了出去。
看著那個西裝筆挺的背影,辛昕不知道為什么,心里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了上來。
他們不過兩面之緣,加上這次,也才見過三次。
向印的膚色偏白,眼睛狹長而深邃,鼻梁直且挺,最值得一提的就是他那精致的輪廓線。
只是眉間有幾道假性皺紋,應該是最近心事繁多憂心忡忡,身上的氣質也有些偏向憂郁型,但這些仍不叫他失了少年的朝氣。
看眼尾,應該是個愛笑的,雖然沒見他笑過,但辛昕就是有個直覺,他以前應該很常笑,而且笑起來一定很好看。
那她呢?她以前也是那樣愛笑,現在卻連扯個嘴角都顯得勉強。
經歷過什么,改變了什么,大概也只有自己才清楚。
辛昕性格外冷內熱,是個單純的小女生,從小跟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生活圈一直圍繞著家人,沒經受過什么打擊挫折。
她交過兩個男朋友,都是通過家里人的朋友介紹相識,起初互相不熱乎,然后男方有意,她試著慢慢接受,可每當她掏出真心相待時,對方就會出各式各樣的幺蛾子。
兩次都是這樣,對方漸漸莫名其妙的不回信息,借口都是工作忙沒看到,辛昕缺乏安全感,就開始一長段的信息轟炸,最后雙方受不了,就這樣分開。
聽起來也許有些幼稚,但這真的是事實。
這次感情結束之前,辛昕一直覺得是自己原因,把所有的錯歸咎到自己身上,然后找自身原因。
可如果另一個人真的想離開,單靠一個人的努力是維持不下去的。
他們終究還是分開了。
她的性格是有些懦弱的,而且是屬于那種人家對她好,她就加倍還回去的那種類型。
這種性格在戀愛中很吃虧。
她的工作不順心,但不會把負面情緒帶給另一半,但他們不一樣,稍有不順心,就會沖著辛昕一通發泄。
她理解他們,可她越理解換來的卻是得寸進尺。
退婚的這個男朋友,當初是他先喜歡辛昕的,對她也是非常上心,兩人順其自然走在了一起,然后訂婚。
變故出在訂婚后的第三個月,因為辛昕的一句玩笑話,他記在了心里,慢慢開始不怎么回信息,沒了早晚安,甚至最后看到辛昕的信息也不回,最后辛昕撞見他和前女友一同吃飯,她果斷去退了婚,結果人家第二天就大搖大擺送上班,絲毫不考慮辛昕的感受。
那句玩笑話本是辛昕常掛在嘴邊的,以前也說過,可這一次卻被他當成了分手理由,想離開的時候,再無關緊要的理由也可以當做實質性的原因。
一系列事情發生,再好的性格也被現實打磨的畏手畏腳了。
她不再那樣愛笑,不再什么事都對人講,漸漸封閉起自己。
她的生活本來就是枯燥無味的,只不過又歸于平靜罷了。
辛昕看著端著兩杯水進來的向印,心頭一股暖意,“謝謝。”
“沒事,先把藥吃了吧。”向印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把藥遞給她,又把沖劑藥撕開倒進杯子里攪拌開。
辛昕盯著他手上連貫的動作,這么貼心的男孩子,不多見了。
不知怎么的,憂愁也跟著在心中發酵。
辛昕怕吃苦藥,卻不敢在他面前糊弄,只好將一把藥全都丟進嘴里,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水才勉強沖下去,藥確定是全咽下去了,但還是覺得有兩顆藥卡在了喉嚨處。
她捏了捏脖子,向印把沖劑藥遞了過來,“把這個也喝了,我叫了粥,把藥吃完了再喝粥。”
辛昕看了他一眼,一臉慷慨赴義的接過那杯藥,捏著鼻子強灌下肚。
本來還只是喉嚨苦,現在口腔喉嚨都苦的要死。
平時在家里吃藥都是奶奶好賴話說完,一只手還要拿著冰糖待命,她才勉強吃的。
今天連緩苦的糖都沒有,她不免在心里嘀咕:在外人面前吃藥可真不怎么好受。
護士進來給辛昕拔了針,粥也差不多同時送到了。
向印幫她拆開包裝,把粥盒遞給她,辛昕側頭看到桌子上的包裝袋里只剩下兩個煎包和茶葉蛋,抬頭看著他問,“你就點了一份?”
向印“嗯”了一聲說:“我待會還要帶客戶去酒店,就不吃了。”
辛昕說:“那你先忙你的事,不用在這管我,本來耽誤了你這么久,就挺過意不去的。”
向印看了看她,然后說,“你可以讓你家里人晚上過來陪你。”
辛昕搖了搖頭說:“不用了,晚上不輸水我自己可以的。”
向印不知道該說什么,他沉默了一陣,然后遞給她一個紙條,上面寫著一串電話號碼,“如果有事可以打這個電話。”
辛昕以為這是他的電話,她接過那張紙條卻聽到向印說,“他是這個科室的主任,也是我的朋友,在這有事可以找他。”
辛昕泄了氣,看著他又道了聲:“謝謝。”
“嗯,”向印點點頭走了出去,到了門口又折返回來,“晚上記得再吃一次藥。”
“好。”
因為生病的原因,辛昕的胃口不是很好,只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勺子,放在桌子上的煎包和茶葉蛋涼透了她也沒打開一下。
她把粥盒放到包裝袋里,連帶著沒吃的煎包和雞蛋一起裝好系好,丟進了垃圾桶里。
辛昕不喜歡吃涼了的東西,那些東西反正也不吃了,與其放在那招蒼蠅,還不如丟了干干凈凈。
她躺在床上,盯著白色的天花板和墻面。
往事一幕幕在那純色的頂面上放映。
開心,傷心,眼淚,失望,決堤,焦慮,手足無措……
不知不覺辛昕好像變成了一個小哭包,一個悄悄流眼淚的小哭包。
她一貫偽裝出來的高冷外表,在這一刻消失的連影子都看不到,一個人的時候,她脆弱的像紙片人,只會縮在角落里流眼淚。
但這樣的她,即使經歷了兩次感情挫折,卻從未有一次將眼淚帶到家人面前,無論哪一次分手,奶奶總是比她還要憂心,這個時候她就會摟著奶奶的肩膀,一臉云淡風輕用甚為不在乎的口吻說:“哎,難過什么,算個事?有什么大不了的,您孫女這么漂亮還怕給你招不來一個孫女婿?寬寬心,等著我明天就給你領回來一個。”
奶奶常被她不著調的話逗得開懷大笑,她也知道她的情緒能影響到奶奶,所以大多時候寧愿自己把嘴唇咬的發麻,也不愿意讓奶奶看出她的真實心情。
辛昕翻了個身子,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樹影搖曳,夜晚天空也被霓虹燈映成了五顏六色。
她像個精神分裂患者,白天云淡風輕好像什么都無所謂一般,夜晚就像孤獨幽靈,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留戀,沒有寄托,什么都能觸發到她的傷感。
為什么總是被辜負?
為什么被丟下的那個人總是我?
幼時被母親丟下,長大被伴侶丟下?
她追求雙向奔赴的愛情,以為是雙向奔赴,卻每次都會被狼狽拋下。像被詛咒一般。
無言的淚,說不出話來,眼淚來代替她表達,流遍了全臉。
什么時候睡著的她也不記得,驚醒的凌晨讓她無助極了,她摸出枕頭下的手機,00:58分。
翻了翻對話框空白的微信,全是打廣告的朋友圈,乏味且無趣。
辛昕打開短視頻,第一條推送的是兩個情侶的日常卡點視頻,她看了看推送原因:可能認識的人。
辛昕仔細看了看那個視頻,認出了視頻里那輛車的車牌號,那可不就是她前男友的車,而發這條視頻的不正是他的前女友,哦不,人家現在是現女友,她成前女友了。
一陣苦笑。臉上干了的淚痕再次被灌溉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