企業改制進行的很順利,大家一邊埋怨一邊交錢,基本上轟動了全縣。860人一起去借錢,家里有錢不多,必須要借錢入股。借錢的時候要有理由吧?麻紡廠入股怎么樣啊?不僅僅是麻紡廠所有人的心病,也是全縣人民父老鄉親的心病。
錢不會打水漂吧?新鮮事物的出現大都伴隨著各種擔心,領導實在不能說明什么東西,只有到了最后才知道,是不是行得通。這個也不能怨大家猜疑,因為剛剛上班沒有掙到錢,現在還要我們掏錢,還要爸爸媽媽來出錢,我們的內心不是很舒服。
孫廠長心里也明白,要想干成事情,不能婆婆媽媽,也不能把事情的底細告訴大家。我們的內心是為了麻紡廠將來的發展和生存,沒有這個集資,我們在銀行又貸不到資金,只要大家一起承擔,因為發展是大家的,也不是我個人的。
麻紡廠生存能力是四分之三配套,年生產能力260萬條,因為大家的工作熱情高漲,班子配合默契,開工第一個月就有了3萬條麻袋的出售。大家看到自己的產品被貨車拉出了工廠,大家心里都比較激動,也包括我。發出去的不僅僅是自己的勞動成果,還是我們全廠工人的希望,大家期盼著第一炮打響,不容易啊!
當時麻紡廠的麻袋全部銷往東北糧庫,銷售員張明全第一個去東北聯系業務的,他這個人能說會道,小眼睛,給別人的印象不太好,有人用鼠目賊眼比喻,我看著也差不多。業務沒的說,就是外貌影響了人的評價。
第一次出貨,孫廠長讓我也去看看市場。張明全聯系的是吉林樺南縣糧庫,我的目標就是這里了。我沒有做過火車,心里忐忑不安,買票排隊用力進站,人太多,根本進不去。
看到好多人都在跳窗戶上火車了,我也沒有看到鐵路管理人員,狀了一下膽子,放下臉皮硬匆匆的擠進去。我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看到別人先把行李從窗戶口扔進去,我也想扔進去,可是有想到扔進去上不去怎么辦?扔進去被別人拿走了怎么辦?猶猶豫豫了幾分鐘,最終還是狠心拼命的擠進去,把吃奶的勁都用上了,總算把行李投進了車廂。
這一次我把我原來的認知全部打破了,擠火車大家都是平等的,你擠我也擠,人的本性顯露無疑。
車廂內人擠人,沒有可以站立的地方,我是被擠到廁所邊上的洗臉盆上面,干脆坐到洗臉盆里,一只腳在盆里,一只腳在外面。我勸著我自己,這個不丟人,警察也來不了這里,不會被罰款的。內急的人從車廂地板上爬過來,在腿縫里容易過來。我是開了眼界了,為了達到目的,什么樣的方法都有,什么樣的姿勢都可以,不再顧忌什么面子,這里才是人最真實體現的地方,沒有了謙虛和虛偽。
不知道為什么那么多的人去東北干什么,我看了看身邊的幾個人,其中有兩個人,可能是夫妻,打扮算是可以,互相靠在一起歇息,看樣子應該是特別的累,男的滿臉大汗,眼睛里充滿了疲憊,應該是剛才擠火車沒有少費勁。我一個人一個包都是這樣,他們屁股底下有三個包,還都是大大的包,可以想象到,是費了多么大的力氣從門口拉進來。
女的看到我在看他們,有一些警覺,扭頭看著男的,男的接著看著我,迅速產生了一些敵意的眼光。我有些害怕,來的時候老劉給我說過,在外面少說話,受點氣沒有啥,不要被別人偷了東西。不要東張西望,引起別人的敵意,會節外生枝的。我在哈爾濱上學的時候,不知道東北人性格的人,都出現過莫名其妙的煩惱。
坐火車3天里,速度慢的要死,座位下都鉆進了人,在下面休息的確是最好最英明的決定,不僅可以躺下,還能夠把腿蜷縮自如。開始的時候我是鄙視這樣的人的,什么都不顧了,鉆到別人的屁股下面好受嗎?一夜以后才知道,這樣的人真是大英雄,生存才是王道,什么時候干什么事情是對的。
我聞倒各種各樣的味道,不舒服也沒有辦法,有的人早就把鞋子脫掉了,干脆光著腳丫子,這樣方便摳腳撓癢。我擠到一個可以蹲下的地方,給一個20多歲的小青年說,兄弟到哪里下車?他看了看我說,樺南。我笑著說我也是樺南,他有看了看我說,我回家,你干什么去?我說有業務。
他臉上溫和了不少,仔細看看他還是比較面善的,白白的,應該是一個學生。我問他在哪里上學?他笑著說濟南工業大學,我說我們是校友。
他挪動了一下身體說,過來,鉆進來哦!這里舒服,我每年回家都是這樣,相當于臥鋪了。我不大情愿,我的認知里,我不是那樣的人。他仍然笑著說,你不好意思,可是我也是,放不下面子。你看看你西裝革履的,怕是把衣服高臟了吧?一看就是第一次坐火車的,還穿的這樣重視,不是一個混社會的人。
混社會,你怎么能這樣說呢?他說你年齡比我大,我經驗比你多,坐火車講究的是適宜,包括穿衣服,鉆座位底下,舒服就好,又不是什么大官旅游,有專車有人陪,你看看這個火車里,你認識幾個?沒有人看你的,更沒有人笑話你,放心吧,鉆進來啊?
我把西服外套脫掉,臉皮發紅的鉆進去,靠在他的屁股后面,別說,真是舒服,我佩服小青年的思維。他說我們東北年輕人,有錢就花,沒有錢也要裝著有錢,腰里掛著皮皮機,有錢沒錢誰知道啊?到樺南去我家里住,我家里有大炕,有大肉,有歌舞廳,讓你感受一下大東北的豪情奔放,那才是人要的生活。
我說不認識,不會去你家里的。他大聲說,怎么了?看不起人啊?我是好心邀請校友,否則你不配。你不去從這里馬上鉆出去。
好家伙,我心里明白了,不去都不行了。
到了佳木斯下車,我們把行李背下來,放在車站北門的椅子上,天氣太冷,我根本受不了,臉皮都是麻木了,腳上的厚襪子也不夠用了,全身就像沒有穿衣服一樣,就是冷。年輕人去買東西去了,讓我看著行李,我用老婆給我的圍巾包住頭部,坐著等他回來。
年輕人拿著熱氣騰騰的東北熱面給我,說是不要凍壞了,他家里人沒事就到了接我們。他問我行李呢?我看了看放行李的地方,發現我們的行李沒有了。年輕人笑著說,看看,我們東北就是這樣的熱情,下車就替你把行李拿走了。
我郁悶著,肯定被偷了吧?年輕人笑著說,不是偷,是拿,這里就這樣,是我的錯,我沒有告訴你。我說怎么辦?年輕人哈哈大笑是,你真是個棒槌,涼拌啊!回家我給你買新的衣服。
你叫什么名字?年輕人說到,叫我云飛吧!看看,我爸爸來了,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