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前,月老青臣為情所困,在為愛發(fā)聲時無意損壞了昆侖天機鏡,打開了其中一道空間裂縫,他為補救縱身跳進裂縫里消失也就罷了,居然還拼死把身上的姻緣簿從縫里擠了回來,說什么凡人的姻緣不能因他而壞,到底是敬業(yè)的狠人。
可問題就出現在這姻緣簿上了,因為在空間裂縫里待過那么一瞬間,里面所有凡人的姻緣線亂的亂斷的斷,關鍵在于還沒人懂得如何復原。
為何?
當年設立月老這個仙職時,為了防止月老以外的神仙亂動凡人姻緣,就立了“非司職月老不可得姻緣之術”的天規(guī),還將姻緣之術從所有仙法典籍上抹除干凈了。
可青臣那廝座下除了一條因機緣修成人形的米蟲外,根本無一個弟子,直接導致姻緣之術失傳,他自個也成了三界最后一位月老。
本來這事就大了,那些亂了姻緣的凡人還不斷在凡世里鬧出新矛盾,攪得烏煙瘴氣。
天帝老兒看不過眼,卻又百思不得其法,最后也不知道是誰想出讓孟婆反司其職的餿主意,她就從一個日夜勤勤懇懇熬湯的敬業(yè)孟婆,成了臨危受命的半吊子月老,而在奈何橋買湯撈油水的工作竟就交給了她的手下去做!
要說姻緣之術,她著實不會,可好歹她也是執(zhí)掌了一紙湯秘方發(fā)家致富十幾萬年了的孟婆啊,要把那些亂了斷的因緣撥正修復倒是有一手本事的。
因為她發(fā)現姻緣簿里,那些被攪亂了姻緣的凡人名字上都有兩種顏色的線:紅為先前正確的姻緣紅線,綠為被時空裂縫打亂后的姻緣線。
這不就是超級明顯的提示嘛,只要按這樣的提示去撮合紅色線的凡人不就可以了。
而且她也仔細翻看過那本姻緣簿,發(fā)現凡人的姻緣竟然都是按前世而定的,大概的套路就是:如果前世不得善終的今生必定幸福美滿,若前世恩愛到老的今世必定傷心流淚一番糾葛。當然也有些前世沒尋得心有所屬而孤獨終老的例外,那必定會匹配到一個前世有相同遭遇的人一起在今生發(fā)展情緣。
按此規(guī)律,只要讓他們記起前世彼此的記憶,激起彼此的愛,那些亂套了的紅線就能復原,他們也就能繼續(xù)開始他們的今生情緣了。
但她怕天帝老兒說她違反了天道規(guī)則,她便根據凡人所求適當地收取代價,維持著平衡,免受那無妄之災。
她按此法,已經將姻緣簿上大半凡人的姻緣撥正復原了,可天帝老兒還嫌她工作進展太慢,竟想出了給她定好每個月指標的法子來提高她的工作效率,實在是惱人。
這三千大千世界中,時空層層疊加分布又互不干涉,每個時空中各有數十億凡世,每處凡世待一日也要好幾個數十億年。要不是當初她機靈,借天帝老兒的尊口向西王母要來了那昆侖天機鏡,用它來穿越時空,這五百年的時間還不足以完成那么多呢。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底了,工作進展還算順利,只是許仙那廝的事確實有些棘手,若不能按時完成,天帝老兒又該念叨了。
說來也奇怪,今生的許仙投生于富貴人家,錦衣玉食,功成名就,與前世生活窘迫的賣藥郎全然不同,這也該算一樁美事。
而白蛇與他也是門當戶對,可惜卻先一步與喜歡上了青梅竹馬的青蛇,偏巧兩人還從小就芳心暗許,感情深厚,且最近婚期將近。
為了將錯亂的姻緣撥正,幼卿不得已插了一手,讓他們都恢復了前世記憶。可是白蛇竟依舊對那青蛇癡心不改,對許仙充耳不聞。無奈之下,許仙便只能一次次求助于幼卿。
關于許仙和白蛇的凄美愛情故事,她在姻緣簿上早了解通透了,在凡世也看了他們之間的愛情糾葛不下六七個版本。按理說,許仙都來求了三次了,那白蛇也該回心轉意了吧。
花笙不知什么時候搬來了凳子正坐在她身旁津津有味地看著話本子《白蛇傳》。
幼卿瞟了一眼,這看的又是哪個版本?
花笙托腮,盯著某段文字看了許久才抬頭問:“孟婆,為什么這本話本子里的青蛇是男人,我先前看的話本青蛇一直都是個女人。”
幼卿輕綴了口茶水,才悠悠回道:“最早的《白蛇傳》中,第一折戲叫《雙蛇斗》,里面有云:青雄白雌。說的就是那青蛇要與白蛇成婚,白蛇不允,雙蛇斗法,最后白蛇戰(zhàn)勝了青蛇,青蛇甘愿化為侍女,姐妹相稱,而后下山。”
花笙恍然大悟。
幼卿起身添茶,發(fā)現茶壺已經空了,便差花笙去接壺新的過來。
她才拿著茶壺起身,突然就從懸梁倒掛下來一抹慘白身影,紅色的長舌垂晃著,手里拿的破爛白燈籠也跟著懸在了那張慘白的臉旁,嚇得花笙失聲尖叫,直接把茶壺往鬼臉上砸。
白無常愣了下,長舌頭伸出來轉了一圈,咂咂嘴,“嘖,好茶,葉。”
花笙還驚魂未定,他卻又彎起了血紅的嘴唇,嘻嘻哈哈笑得陰森,“老黑,你瞧見沒有,我嚇著她了,哈哈哈哈……”
黑無常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站在了幼卿的身旁,對他這樣的惡作劇毫無表情。
花笙很生氣,抄起小板凳就追著他打。
白無常笑嘻嘻地戴上那頂長長的白帽,一邊飄一邊挑釁,“小花笙啊,在凡世待久了,是不是已經忘記自己是曼珠沙華的花靈了呀?”
幼卿已經習以為常,淡定地變出一個新茶壺,慢慢煮著茶,還遞了一杯給正擺弄著帽子的黑無常,“老黑,這是我昨日從冥王那里順來的新茶,品品?”
黑無常果斷搬來一張凳子,用茶蓋輕輕撥開水面上的幾片小嫩芽,品得有模有樣。
“辛苦你們了,可有消息?”
他搖頭,將案幾上放歪了的茶壺擺正,“一無所獲,還累個半死,那西方的鬼使一個個熱情地像個什么似的,我和小白受不住,出完差就趕緊跑回來了。”
半個月前,冥王和西方的冥神就地府文化交流開展了一個座談會,黑白無常二鬼被委派去西方學習,她便拜托他們在西方的地府里找一找月老。
幼卿似乎早就料到是這個結果:“無妨。”
黑無常低頭看了眼沒和案幾在同一直線上的板凳,起身挪了挪,才又正襟危坐,“昆侖天機鏡不僅能洞察天機,知曉古今,更有空間穿梭之力。他縱身跳進其中,未必就是死了,說不定是掉在了哪個空間暫時回不來了。”
幼卿展扇一笑,似乎毫不在意:“你不必安慰我,你想說的我都曉得。”
都五百年了,是死是活,上天入地都不可知。
仙途漫漫,這五百年來,她當月老也算當得稱心,自然也看得開,就沒必要揪著這些陰霾過日子。
她又說:“一日找不回月老那廝我就一日不得回去就職。我只是覺著這月老實在不如孟婆好掙錢,十分想念從亡靈身上撈油水的富婆生活罷了。”
黑無常不疑有他,“你看的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