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為她輔導結束后，她親自動手為我做飯，有京醬肉絲、麻婆豆腐、糖醋茄子，還有烤鴨，而且還燉了魚頭湯。我落坐后，看著這些美味的食物對她由衷地夸贊。

一嵐戴著圍裙從廚房出來，不好意思地笑著說：“烤鴨我可做不了，是買的現成的哦。”

“除了烤鴨，其他的簡直讓人急不可待。”

一嵐轉過身背對著我，指了指圍裙的系帶，我起來解開，她轉過頭來眨眨眼睛，“文兒，謝謝你。”

“我應該謝謝你才是。”

一嵐把圍裙取下搭在椅背上，坐下為我倆盛了米飯，“你對每個人都是如此嗎？”

“如此是怎樣？”

我拿起筷子急忙夾了一塊茄子，一嵐又盛了一碗湯，遞給我，“先喝湯！就是很細心啊，懂得陪伴，不急不躁，總是很有耐心。”

我喝了口湯，有些燙口，但確實美味，“我不知道，或許因為我一直以來都有些自卑吧，所以從不敢做什么過分的事情吧。”

一嵐為自己也盛了一碗湯，試探性地喝起來，“但是，你不能對每個人都這樣，人家會誤解的，尤其是女孩子。”

“你就不會誤解啊。”

“我早都...”

我急忙打斷了一嵐，“打住！”然后大口喝著魚頭湯。

一嵐放下湯，拿起筷子，低下頭，“其實，每次對你說謝謝，都是真心實意的。”一嵐抬起頭看著我，“第一次是那個時候你來我家吧，為我做了一頓飯，其實，那天我開門看見你進來的一瞬間，真的是好感動的。我一個人在家待了十天了，父母一直不回來，我也無事可做，又不敢出去瞎跑，真的差點就要崩潰了。就在崩潰的邊緣，你就恰好出現了，真的是我的救星。”

我為一嵐夾了些菜，她并在意，繼續說道：“第二次是在我家小區里面吧，那天母親知道了我在學校談戀愛，我一回家，就劈頭蓋臉地訓了我一頓，然后出去了，我只是下去坐在那里靜一下，思考該怎么對母親解釋而已。可是，一看到你，我就覺得好委屈又好氣憤，我為什么見到你會覺得委屈呢。突然之間好想哭，怎么都控制不住，幸虧你還是蠻會安慰人的。”

“多謝夸獎。”

“今天對你說的這個謝謝呢有兩層意思，一是真的很感謝這兩年多來對我的功課輔導，其實你知道我都會的吧。二來是真的感謝你能出現在我的生命中，因為你，我才會想要變得更好，去做之前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所以接下來的幾個月里，你不用擔心我，相信我一定會處理好那些事情，當然，考上你們學校自然也是沒有問題了。”

我沒有說話，一直低頭吃飯，直到吃完飯一嵐送我到她家樓下，我都保持著沉默，因為我一直在想她那句被我打斷的話語，她即使沒有說出來，我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如果愛真的是如老馬所描述的那般，那我可以確認自己并不擁有愛人的能力，我必須打斷一嵐，不讓自己傷害她才好。不知為何，我對這個問題開始深究不止，好幾天對任何事物都漠不關心，翻找著各種書籍希望可以尋求到答案，可一旦看到愛這個字眼又極度緊張起來，無法冷靜地再看下去，只能合上書本，累了就趴在課桌上直接睡覺。

有一次睡醒，身邊多了一本書，是馬爾克斯的《家長的沒落》，我翻了幾頁，里面有一張書簽，上面寫了一行字――如果我們做不了情侶，那我們還算朋友吧。應該是山口給我的，我翻開書里面的錯別字還清晰記得。合上書，我長舒了一口氣，她終于放棄了我，心里卻有一股莫名的傷感。

不再為一嵐輔導了，下午的時間又充裕了，我總是會隨意找一個無人的教室，坐在里面看書，我似乎很久都沒有看書了，上一次也是看的《家長的沒落》，可是，那時候的我們和現在的我們卻截然不同。山口可能今生都不能明白，為何我會突然的拒絕了她，而在我的心里，總是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她。雖然，在我看來我和她之間的感情是模糊的，還沒有被我認之為愛情，但我知道山口是何等的依賴我，她對我越是放不下，我則越覺得對她不起。

忽然，睡意又來了，思考不能再進行下去，只得放下書，趴在課桌上休息。不知為何，那年以后經常會這樣，只覺困意猛然襲來，讓我不得不立即放手一睡，可睡眠的時間又很短，有時只有幾分鐘而已。

我一睜眼，菲菲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正靠著教室的門看著我。

“要想找到你，可真是不容易。”菲菲走進來，邊走邊說，“我都快把學校的整個教學樓轉遍了。”

我伸了個懶腰，“什么事這么著急？”

“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你是覺得事不夠多是吧？”

我點了根煙，站起來走到課桌旁邊活動活動身體。菲菲過去坐在了我的位置上，翻了翻我的書，又合上。

“一嵐那邊怎么樣？”

我深吸一口煙，說道：“她沒什么問題的，應付考試對她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這次怎么能是應付呢？”

“在她那里，所有的考試都只是應付。”

“好吧。”菲菲說完趴在課桌上，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山口，還好吧？”

菲菲轉過臉看著我，“你還記得有這個人啊？”

“我怎么會忘記？”

“我實在搞不懂，你這么做到底是為什么？”菲菲有些激動地坐起來，“你不想跟她在一起，這是你的自由也并沒有什么錯，可是，你不能剛剛與她上了床，就轉身不再理她吧。”

我嘆了口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菲菲。

“你這樣做很傷她哎，我覺得你并不是一個這樣的人，可是，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什么？”

我低著頭使勁抽煙，不敢回答菲菲這樣的問題。

“她不明白，為何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失去了你。”

我依然低著頭，“失去是相互的，她失去了我，我何嘗不是失去了她。”

菲菲用手敲敲桌子，“可是為什么啊？”

我又保持沉默。

“算了，你不愿意說我再不問你就是了，今天來找你，的確有事。”

我將煙蒂扔在地上用腳踩滅，坐在她的身邊，“怎么了？”

“你考試怎么樣？”

“成績還沒出來，我也不知道啊。”

“我好像聽說，學校準備讓掛科太多的人留級了。”

我攤開雙手，聳聳肩，“你我應該不至于吧。”

“我當然不是指的你我了，你們宿舍里誰最有這種可能，你不清楚嗎？”

我自然想到了小林，他的整個大學幾乎都是在游戲中度過的，他從沒有將考試放在心上，大一大二就有很多科目沒有考過。學校的這種決定是無可厚非的，考試不及格任誰都無法拿到畢業證書，拿不到畢業證書就不能畢業，只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待下去。可是，小林怕是不會愿意留級吧，他本來就不想上大學，只是一時和父母賭氣而來到這里，若是讓他父母再知道他要留級的事情，彼此之間又將鬧得不可開交。我又開始自責起來，如果我能一直堅持給他傳答案就好了，現在或許他也不至于掛科太多而被學校留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