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真的有辦法呢？也許，真的能擺脫掉呢？也許，他真的可以幫自己呢？也許……信他是對的呢？
秋風蕭瑟，月朗星稀，月色之下，二人兩眼相望。
望著他堅定的眼神，凰曦動搖了，罷了，試試也好，左右不過回到從前，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和從前一般。
“是這個。”
她挽起袖子，左臂露出半截，上面，生長著深紫色的詭異花紋，一直往心口方向蔓延，如今才長到了肘部。
“這是什么？”
“萬毒，也叫噬識蠱。”
夕梧想過很多可能，唯獨沒有想過，她這般變化是因為噬識蠱，看著她淡然的神情，心中說不出的憋悶。
“最初絕命殿用凡人妖魔來制造毒人，但他們太過羸弱，大多在毒桶里活活疼死了，所以他們把目標換成了生命力旺盛修為高強的人，所以那段時間，他們抓了很多俘虜，作為試驗品的還有魔域里犯了錯的魔。”
她抬頭看著天空，神色淡然，用最平緩的語氣訴說著最可怖的過往。
“你以為他們為什么要抓那么多孩子關在一起讓他們廝殺？為的就是從中選擇出一個最好的，每一天，最后一個活下來的也不算得救，只不過是奔赴了另一種死亡的方式，后來的每一日，只會比從前的廝殺更殘酷。”
“三個月，我每天都被送進妖獸林，在那里，除了要殺了和我一起被送進去的人以外，還要殺了虎視眈眈的妖獸，不停的廝殺，直到最后的軟弱被消磨掉，便可以進入下一個階段。”
“下一個階段？”
“沒錯，妖獸林是第一關，第二關是絕處逢生，我們每個人都被關進一個獨立的房間，那里面，關著一只兇猛的妖獸，和妖獸林的根本不是一個檔次，我們沒有武器，妖獸身上鎖著鐵鏈，鐵鏈每一個時辰會打開一盞茶的功夫。”
“這一盞茶的功夫，我們需要想出離開這里的方法或者，殺了妖獸，房間的鑰匙就在房間里，在妖獸身上，所以我們只能殺了妖獸拿回鑰匙，在十二個時辰內逃離，否則我們會被殺死。”
夕梧想過魔域的殘酷，也想過她經歷了什么，但終究他還是低估了魔域的兇殘，心里此刻除了對她的心疼，更多的是恨，恨不得現在就沖進魔域，把那些傷害她的都殺了。
“第三個階段，我們會被丟進毒桶里，噬識蠱會進入身體，那是一種說不出的痛，就好像有人一點一點把你從頭到腳從里到外全部碾碎，毒桶里的毒有幾味是可以放大人的痛楚的，所以，在毒桶里，痛醒痛暈是每日都會經歷的事，根本用不著什么辦法來讓人蘇醒，那種痛，會讓人自己醒過來。”
“你……進了毒桶。”
“是，毒桶里的萬毒也叫噬識蠱，因為它會吞噬人的意識，你會看到你最恐懼的東西，你最執念的幻覺，它會在你不清醒的時候，在你的腦子里一點點摧毀你所有的堅持，讓你徹底放棄活著，直到意識越來越模糊，將其取代的只剩下空殼。”
角落里，凰悅好奇的看著鳳驚云，從剛才開始，他就捏著法訣，好像在聽什么。
“哥，你聽到什么了？哥？”
“所以，你的意識……”
“或許我早就沒有在意的東西，唯一的執念便是活下去，殺了他們，所以我是第一個沒有被噬識蠱吞噬意識的人，魔尊也覺得意外，便沒有殺我，讓我自己選擇一個去處，那時候，羅剎殿主還是個空有武力沒有腦子的家伙，我就選擇了羅剎殿。”
鳳驚云已經聽不下去了，收回了法訣，世界好像崩塌了，一片黑暗，雙拳緊握，指甲直接摳進肉里，血肉模糊……
“哥，你別嚇我啊，到底聽到什么了？”
鳳驚云看向一旁的凰悅，凰悅比凰曦小五萬歲，至今還是個孩子，愛哭愛鬧愛玩兒愛笑，他找了那么久的妹妹，他甚至放棄過尋找，那個時候，她應該在期盼著哥哥能來救她吧……
“阿悅，你說，哥哥是不是很沒用……”
“誒？”
凰悅一頭霧水，他向來自負，怎么今日會覺得自己沒用了？突然有自知之明了，天塌了嗎？
“哥，你腦子壞掉啦？”
鳳驚云苦笑著說不出話，方才聽她的聲音，語氣波瀾不驚，就好像在訴說別人的事，就好像那些殘忍的事沒有發生在她身上，故事，聽著的時候會和經歷者當時的感受有差距，或許聽的時候覺得沒什么，可經歷的人卻覺得那是噩夢。
如今，他只是聽著她漫不經心的訴說便覺得痛苦，那真實經歷這些噩夢的她呢，她又會如何痛苦的堅持著期盼著……
“我勤加修煉，為的就是把噬識蠱永遠壓在心底，讓它無法控制我，雖然它最初沒能控制我，可我也無法把它驅逐出體外，它就潛伏在心底，在我極其虛弱的狀態下嘗試著吞噬我的意識，所以前幾次你看到的狂化，就是如此。”
“可你傷已經恢復了，為何還會發作？”
凰曦的眼淚突然變得兇狠，冷笑一聲道：“魔尊打我的最后一掌，一定做了什么。”
除此之外，她想不出，到底是什么能助長心底的邪念，那東西現在就像心魔，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奪走這具身體的控制權，而后，成為魔域那個人控制的傀儡，和那幫渾身是毒惡心的家伙一樣！
“傻子，噬識蠱沒有解藥，上萬種毒物配置出來的，便是毒婆娘自己都不知曉如何解毒。”
言外之意，你救不了我，她救不了自己，別人更救不了。
誰曾想，夕梧一把捉住她的手，深情款款的望著她，堅定的眼神讓她愣了愣神。
“我說能，就一定能。”
天上，再次綻放了華美的煙花，地上，人們的歡呼聲不絕于耳，小河里的花船傳出陣陣婉轉的琴音，琴聲瑟瑟，紅葉飄落，月光照耀下，兩顆心仿佛更近了一些，月光照耀不到的黑暗地帶，惡，正在慢慢生長，兇惡的鬼露出尖嘴獠牙，目露兇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