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到底發生了什么?”
他迫切的想知道真相,想知道她當時的境遇,想知道讓她人生發生轉折的原因,想知道讓她對身邊人失望的原因……
“十萬年前,我降世之時,鳳玨所帶領的軍隊吃了敗仗,那一戰,死傷無數。”
“這件事我有印象,當時,是將領的決策失誤,這和你有什么關系?”
夕梧不懂,勝敗乃兵家常事,當年的確為將領的決策失誤,造成的后果也讓天君震怒,但這和一個剛出世的孩子有什么關系?
“按理說,與我并無干系,當年涉事將領因自負導致了判斷錯誤,當年那一戰,死的人里有一個是水江的胞弟。”
她慢慢的走著說著,臉上并沒有明顯的情緒起伏,語氣平淡到仿佛說的事與她無關,仿佛這過往無關緊要,可她越是不在意,夕梧便越是心疼。
“那將領受了責罰,趕出軍營,一時氣憤,便讓人傳了謠言,稱兵敗之事乃是天降災星所致。”
“荒謬,身為天神,怎可妄言!”
“的確荒謬,可有人信了,兩萬年后,鳳玨愈發覺得戰爭無意義,便向天君請令,辭去將軍一職,聲稱要一心陪伴家人。”
“當時父君拒絕了。”
“沒錯,天君拒絕了,但鳳玨已無戰意,可當時的絕命殿主還沒死,水江胞弟便是死于他手,所以,她做了一個決定,一個讓鳳玨不得不繼續戰下去的決定。”
夕梧心中突然萌生一個可怕的想法,這個想法萌生出來的那一刻他就不愿相信,可直覺告訴他,事實便是如此。
“她把我帶到神魔邊界處,告訴我在那里等著,她會來接我,我便在那里等,一等便是好幾日,而后等來了你。”
后來,他受到魔氣影響失了心智,失手殺了她,可她沒死,反而被帶回魔域,這一去便是八萬年。
“魔域的毒讓我逐漸忘卻了曾經,坐上那個位置后,我著手調查了這件事,為的便是有朝一日不會被他人以這件事為突破口殺掉我,要查一件往事不難,我被魔域帶回去沒多久,神界便公然向魔域開戰,那時,鳳玨愈戰愈勇,魔域節節敗退,直到無生功力大增完全執掌無生殿后戰局才修煉恢復平衡。”
從那之后沒多久,絕命殿主便于戰場之上慘死于鳳玨之手。
房間里,鳳玨高高的揚起了手,眼睛猩紅,因為憤怒導致額頭青筋暴起,手卻顫抖著遲遲落不下去,望著枕邊人的淚眼朦朧,他突然覺得好累。
鳳玨仿佛失去了全部力氣,頹廢的癱坐在地,他從來沒想過,會是這個結果,完整的故事會是這樣,只因他一個決定,便毀了女兒一生。
無力感瞬間將他吞噬,吞噬掉這個殺神所有的戾氣和驕傲,一時間,他仿佛老了好幾百歲,被抓去魔域的天族人,沒有一個是活著回來的,她到底是怎么活下來的?又是憑借什么活下來的……
“或許是因為無心,所以我并沒有太多的情感,只有活下去的執念,所以無論他們怎么做,做什么,我都憑借著一股毅力活下來了,過往種種于我并無意義。”
她自顧自的往前走,雖說訴說了前因后果,可她臉上毫無悲傷之情,哪有什么鐵石心腸,不過都是在絕望中被磨滅了。
“你不是無心無情,你是害怕對不對,害怕再次被丟棄,再次被放棄,害怕依賴的終有一日會無法依賴。”
這大概是夕梧在她面前最硬氣的一次,說了她會生氣的話,說了會激怒她的話。
“不是。”
“你是!”
“我不是!”
她果然生氣了,憤怒的轉身怒視他,眼睛仿佛會噴火一般,每當她動殺心的時候,眼睛就會變成金色,而此刻,她的眼睛瞬間變成了金色。
“你以為你是誰?揣度本座的心思?你不過是本座活下去的一顆棋子,莫不是這幾日對你太好,讓你忘了本座是誰!我不需要任何人,也什么都不怕。”
:我為什么會生氣?
凰曦剛吼完就意識到自己的憤怒,她為何會因一個天族人的三言兩語而生氣,她需要靜一靜了。
努力平復心情,而后轉身離去,只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那背影看著,孤單又倔強,明明那么小,卻比任何人都要成熟,她到底怎么活下來的……
凰曦回到庭院后,坐在樹下彈著浮生琵琶,一曲清心音在庭院中流淌,在心間流淌,帶走一切的煩躁和不安。
另一邊的房間里,夕梧癱坐在地上,沒了生氣,地上倒著好幾個酒壇子,手里還握著一個酒壇子,眼神迷離,臉頰通紅。
“你以為你是誰!”
“我誰都不是,只是一個……廢物。”
耳邊響起她方才說過的話,他是誰啊,不過是一個犯了錯,后悔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彌補的廢物。
猛的灌了一口酒,辛辣的酒入喉,進入胃部,帶來了難以忍受的灼燒之感,卻無法驅散心頭陰霾。
“人生若只如初見,如初見,哈哈哈哈哈!”
笑著笑著,眼淚就止不住的掉下來,透明的酒液順著下巴流,一時竟分不出哪個是淚,哪個是酒。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游四海求其凰,他還能追尋到自己的凰嗎?
元殊推門而入,刺鼻的酒味兒撲面而來,看著房間地上癱坐著的頹廢的人,他千言萬語最終只化作一聲嘆息。
“殿下,您這又是何苦呢?”
何苦為難自己呢,她殺了太多天族人,犯下了太多太多的罪孽,就算情有可原,九重天那幫神仙能容得下她嗎?這么努力的想把她從地獄拉出來,可地獄之外的世界真的容得下地獄爬出來的惡鬼嗎?
與其被地獄驅逐,被其余五界驅逐,倒不如留在魔域,也算有個安身之處,至少,她屆時面對的敵人,沒有魔域,可若真離開了魔域,她要面對的,是整個六界,縱使她再強,也敵不過六界眾生的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