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平穩移動，車內感覺到的晃動并不大，很快，乘風就走了進來。
他把一瓶藥放在桌子上，而后站在夕梧身旁，低頭看著他。
“干什么？”
“脫。”
“什么？”
夕梧有些震驚，一副自己是不是聽錯了的表情，不過抬頭看看乘風一臉的認真，他感覺好像不是自己聽錯了……
“你說脫什么？”
夕梧揉揉耳朵，生怕自己聽岔了，這一次，他真真切切的聽清楚了。
“脫衣服。”
夕梧聞言尷尬的笑著攏了攏衣服道：“我們兩個男的，不太好吧~”
虧得這乘風是個木頭，不然肯定要白眼翻上天，他在想什么？
“上藥。”
“啊？”
“你以為呢？”
“我以為……我以為對！上藥，就是上藥！”
夕梧眉頭一挑，趕緊扭轉局面，還好這乘風呆，聽不懂他方才的弦外之音。
夕梧給她裹了裹被子，就走到桌邊坐下，褪去衣服，左右她昏迷，也不必避嫌了，她看不到。
夕梧看著鏡子里乘風帶著面具的臉，突然想逗逗他。
“曦兒她……就是你主人，是不是不允許影衛的存在暴露啊。”
“嗯。”
“那這面具是誰做的？”
“主人。”
“那這面具是不是你們影衛的一種標志。”
“算是吧。”
“那你戴著面具四處溜達，是不是容易暴露身份！”
乘風一愣，手上的動作都停下了，對著鏡子，夕梧清楚的看到他此刻的神情，迷茫又呆滯，看起來的確不太聰明。
乘風的臉突然陰沉下來，夕梧以為自己的小聰明被發現了，訕笑兩聲剛想開口解釋，就看到乘風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
“啊？”
夕梧是又震驚又想笑，這么拙劣的技巧都能把他騙了！難怪小曦兒不讓他們多言，這太容易被騙了！
緊接著，乘風就抬手摘掉了面具，夕梧根本來不及攔住，面具就已經被摘下來了。
看到他的容顏，夕梧有些差異，這個人長得看起來挺秀氣，就像還沒長大的孩子，內斂羞澀又單純。
可能他長得真的顯小吧，這純真的模樣讓人無法將他同死士聯想到一起。
清澈的黑瞳就像黑曜石一般，額前垂下的一縷頭發更是增添了幾分秀氣，白嫩的臉看上去細膩的不像個男子，倒是比凡間嬌生慣養的小姐們還要細嫩幾分。
“那個……你殺過多少人？”
“三百一十二個。”
“記得這么清楚！”
“執行過的任務主人都要求我們記錄在心里。”
“你今年多大？”
“十一萬歲。”
“哦~比我小點兒。”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本來乘風是不打算搭理他的，只不過，自己主人拼命護下這個人，他還是給點兒面子比較好。
“你跟著她多久了？”
“七萬年。”
她剛成為羅剎殿主后沒多久，他就追隨她了，一直到今日，但同她說過的話還沒有眼前這個人一天說得多……
說不失落是假的，在他成為死士的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覺悟，一生都只能以死士的身份陪伴她的覺悟。
“你覺得，她是個怎樣的人？”
乘風扭頭看著躺在床上的人，呼吸那么輕，卻好像都落在他心頭，如一潭死水般的眼睛里，也終于多了一絲不一樣的情愫。
“燈。”
“燈？”
“地獄里的一盞燈。”
這個回答讓夕梧很意外，他設想的，或許會是冷漠狠心，或許是外冷內熱，從未想過，會是一盞燈。
對于乘風來說，她的確是一盞燈，可對于她來說，整個魔域，沒有一盞燈是屬于她的。
起初看到她有了親近的人，還是個天族人，他一度懷疑是不是這個天族人給她下了藥。
可慢慢的，他看明白了，這個他最不屑的天族人是她心里的燈，左右自己無法成為她的燈，又何必強求去熄滅這一盞燈呢？
一個死士，沒有資格活在光下的死士，除了以命相護，還能做什么呢……
不知為何，看著鏡子里乘風看她的眼神，夕梧總覺得心頭壓了一塊石頭，莫名的堵。
就好像自己的最喜愛的被人覬覦，有這么一種危機感，突然想把這個人的面具扣上，省的他頂著這么一張單純小傻子的臉出來勾三搭四。
不過夕梧純屬想多了，魔域的人，大多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和自己的結局，不該奢望的他們不會奢望。
比如他，只愿能為她戰至最后一刻，其他的，不求了。
突然，馬車顛簸了一下，夕梧下意識就撲在床邊擋著，一手護著她，而一旁，乘風的手僵硬在原地，最后悄無聲息放下。
有這么一個隨時隨地都義無反顧為她著想的人，他也該放心了，安心做他的死士。
只不過，這一撲扯動了傷口，反應過來的夕梧疼的齜牙咧嘴，乘風這次有耐心給他上藥了。
“這青狼倒是兇悍，哪兒來的？”
“魔域的青狼平原，主人獵來的。”
“想著就是她，能想到去殺了浮生境守境獸做棋盤，做琵琶的，也就她一個了。”
她有時候的想法確實離譜，正常人哪能想到用浮生境守境獸的骨頭做法器，也就她，想起一出是一出，折騰的遍體鱗傷也要達到目的。
“我出去駕車。”
乘風覺得，自己再不出去，多年來保持的理智就要被摧毀了。
到車外，冷風一吹瞬間清醒了，他剛才都說了些什么？不過這么多年，頭一回摘下面具，總感覺少了點兒什么。
車內，伏羲琴悠悠轉醒，看到自己主子重傷有些詫異。
“她體內那是什么？”
“你看得到！”
夕梧又驚又喜，她看得到曦兒的東西，是不是就代表她有辦法解決。
“好像是一團執念，又好像是煞氣，不過這團氣再不安穩下來就麻煩了。”
“你有辦法嗎？”
“當然有。”
說罷，她端正坐下，一把伏羲琴就擺在了桌子上，纖纖素手輕叩琴弦，流暢舒緩的曲調便在車內流轉。
金色的符文在凰曦周身縈繞，安撫著她體內那團不聽話的氣，確有見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