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天離開工地后,傅慎行再也沒忘記小何妍那張倔強的臉,他打聽到小姑娘的一切,打聽到何大柱會教她寫毛筆字,也知道何大柱打算把電焊的手藝都教給何妍。甚至知道小何妍養的狗狗被總包劉經理抓到后,小何妍去求了好久也沒把那條叫條條的狗狗救回來,傅慎行知道了他能知道的一切,在不知不覺中。
傅慎行對何妍的關注起于何妍和自己相似的童年,母親在傅慎行幼年因為一次施工電梯墜落事故,和傅慎行的舅舅、姑媽等5人,一起罹難。一時間公司被調查,整頓,瀕臨破產。傅慎行的父親是不服輸的性格,因為罹難的幾乎都是至親,如果他不扛下去,誰來管這些妻兒老小,誰來安撫白發人送別黑發人的絕望。他咬牙堅持配合調查,申訴,整改,終于找到有利于雍鑫的線索,租賃單位的施工電梯是帶病貼牌工作,雍鑫承擔了所有責任,暗地里換來租賃公司的戰略合作,雍鑫入股了這家租賃公司,到后來租賃公司逐步擴大規模,成立了遠大建設公司,為雍鑫以后發展壯大立下漢馬功勞。傅振剛的雍鑫逐步走上正軌,傅慎行把父親的操勞看在眼里,也把父親的孤獨記到心上,父親總是太忙,日常起居是家里的保姆劉媽,劉媽是山東太太,手腳勤快,性格和平,話不多,所以家里總是冷清的,因此傅慎行更愿意呆在學校或者跟著爸爸去工地,這些地方多人,更有生氣,可以填補一下傅慎行的心里的孤廖。
因為相似的悲劇,更因為小何妍身上驚人的建筑天賦,所以傅慎行找來一支筆,關上門,認真思考何妍畫的那棟樓,開始在紙上仔細描摹。是六七分相似,小傅慎行再次找來施工圖紙,何妍的比例要更接近。小慎行認識到何妍的天賦非自己可比。再想到何妍在那樣的環境,怕是學都沒上,如果埋沒了,倒是可惜。那自己是不是可以做點什么。
傅振剛轉天就知道了,兒子遇到工地上上一個小女孩的事。起初倒也沒放在心上。不過傅慎行倒是越來越喜歡往工地跑了,除了和監理問東問西,就是去看那個小女孩。聽說還送去不少書和文具。總包劉總自然裝不知道,背地里琢磨一下,安排人把庫房清理了一遍,并把何大柱的宿舍動力電給恢復了,電工還特意轉告何大柱,有什么需要還可以提。何大柱搓搓手,指了指板房漏風的窗戶,說玻璃給補上吧,最好在來個紗窗,夏天就不怕蚊子了。電工笑罵,有這么個好女兒,還能住幾天板房,說不定哪天就住上大房子了。兩人哈哈大笑。
板房沒換成,不過窗戶倒是補上了,玻璃自然沒有,何大柱自己搬出自己的小電焊,撿來幾根用過的焊條,再找塊鐵皮,自己焊了一個開啟扇,至少不漏風。何大柱專業出身,技術自然不差,不一會,又有其他工人反映這缺了門把手,那少個椅子腿,何大柱一一應下。完事,又拿干凈的毛巾擦了又擦,才放置回去。
這天,小傅慎行又來動工地,監理和總包門都不在,傅慎行就去會議室,果然在開會,大意是商量工期的事,傅慎行就在一旁聽了一會,聽到總包說明年主體封頂后,工人要撤走一些,木工和鋼筋工、電焊工留三分之一就差不多。傅慎行才意識到,這里大約就會有何妍父女。其他的傅慎行沒精力聽了,直接走出去了,總包的劉總瞇瞇眼,看傅慎行走遠了,才說道:“比我還沉得住氣呢,我都要撤人了,還不知道給人家安排安排。。。”。
旁人打趣道:“咱們大公子是等著您表現呢,您怎么就偏不發話呢,”,
“哪用我去表現,這救人于水火的功勞我可不敢搶,”去,安排何大柱今天加個班,別礙眼。”
“劉總放心吧,這段時間何大柱加了多少班了,小傅總天天跑的勤,電焊工組都快單休了。”
“行了,我看這回差不多了,沒多少日子了.......”
再說傅慎行從會議室出來直接去了何妍的板房,何妍在小椅子上看書,邊看邊畫,見傅慎行進來,倒沒什么表示,陽光灑在何妍的頭發上,泛起晃眼的白光。“怎么在陽光下看書,不晃眼睛嗎?”
何妍搖搖頭,“習慣了,我做電焊的時候,有時候都不帶眼罩,一小會沒事的”
“那是保護眼睛的,以后不能這樣,眼睛壞了都看不清東西了不怕嗎”。
”知道了,我爹也說我,煩不煩。”
“你還嫌煩了,傅慎行笑笑,“看什么書了,看的懂嗎?”傅慎行擺出快來問我呀的神態,何妍果然上當了,“傅哥哥,我問問你,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是學生啊。”
“那你長大了,想做什么職業,是醫生還是工人。。。”
“原來是長大了呀,我其實還沒想好,”
“對了妍妍,你長大了想干什么?”傅慎行問。
“當包工頭呀。”何妍脫口而出。傅慎行一愣,當包工頭有什么好的,又累又臟,傅慎行不明白何妍怎么會想干這個。
“這樣可以賺很多錢,我和爸爸就可以買大房子了,再說我也喜歡當包工頭,威風又自由。”
何妍對包工頭的印象是來自帶何大柱包工頭,老高,他們據說還有點遠親,每次老高來何大柱都客客氣氣的,通知排班或者有什么交代的老高直接說的清清楚楚,有時老高還有帶圖紙來,兩人一商量,就都明白了。何妍不懂圖紙是干什么的,但是知道圖紙會指導大伙怎么蓋起來房子,覺得很神奇。連同老高能看懂圖紙,小何妍就更覺得老高也很厲害。慢慢覺得自己長大干包工頭也不錯,懂技術、能管人,更可以賺到錢。傅慎行看著小何妍講著這些,心情有些吃癟,小何妍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天賦,更沒有正確的價值觀。到底還是受到環境的影響,傅慎行看看何妍身后破敗的板房,如果離開這里,何妍或許會認清這個社會上用自己的天賦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是多么有意義的事情。一個想法在小傅慎行的腦海里慢慢成型。
小傅慎行發現,在自己對何妍的認知中,還缺少了一環,那個叫包工頭的群體。傅慎行回去,直接去找了遠大的靳總,靳總早期就是干包工出身,人靈活,見人說人話見鬼鬼聊天的那種,自己也懂點技術,慢慢爬了上來,何妍父女所在的工地,用人用工,他也算熟悉,聽清傅慎行的來意,也不客氣,直接說道:“何大柱他們村干這個的據說不少,木工瓦工焊工都有,領頭的有3、4幫人,咱們工地上我沒記錯的話是叫高丑嘴的,人嘛,我記得,聽說小時候得過什么毛病,嘴長的歪了,跟咱們有幾年了,何大柱好像跟他還有點遠親,那人一家子都拉工找活,工人都基本一個村的,管的還行,不過聽說那個人沾賭,.....,”
傅慎行其他的沒在聽,原來何妍見過的人是個丑陋的還沾染了賭博的男人,心里不忿起來,仿佛何妍是開在山谷的小野花,傅慎行就是遠道而來的踏青少年,他遠遠觀望這朵小野花,不敢打擾,卻不想這小野花旁邊還有牛糞.......當然要鏟掉啊!
傅振剛聽秘書說自己兒子等自己很久了,怕是真有事,把要開的會推遲了半小時,直接回到辦公室。自己倒了杯水遞給兒子,“怎么了,那小女孩惹你了,瞧你滿臉不高興的。”
“爸爸,你說你遇到的當包工頭的有好的嗎?”一聽這事,傅振剛想了想才說,“他們常年在外,規矩點的也掙個辛苦錢,要是不規矩,自然是不能用。”傅慎行點點頭,那個高丑嘴肯定是不能留了,“那咱們工地上有個包工頭,可不太老實,聽說沾賭還找女人。”傅慎行添油加醋的說道,反正是牛糞,自然從里到外都是牛糞,傅振剛打量了一下兒子,想的卻是,兒子慢慢大了,不能因為那個小孩子,就天天往工地跑,工地上三教九流,兒子還太小,容易被不長眼的帶壞,面上卻打趣說,“奧,有這種事,如果真這樣,你覺得該怎么辦?”
“至少要攆回去,這種人您也說留不得,工人們掙點錢不容易,小心再被騙了。”傅慎行更加大了賭博那人的罪行。
“然后呢”,顯然傅振剛認為兒子不可能因為這點事就來等自己半天,“我還想跟您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