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妍聽到這當即要把車里的物資整理出來，送給可愛的孩子們。幾個男孩子再也不怕弄臟腳上昂貴的運動鞋，踩著泥水幫傅慎行把物資都一一搬了下來，不搬不知道，一搬嚇一跳，多虧了劉媽的遠見卓識，數量之多竟然鋪滿了宿舍的地面，而且非常符合王老師的預期，連衣物都分了不同尺碼的男女款，這樣做校服也可以了。

王老師拿著清單激動到不行，千恩萬謝幾乎要鞠躬致敬了，傅慎行忙扶住王老師，“您是孩子們的領路人，是我們要感謝您才對。您也給我們上了最好的一課。”王老師擺擺手，抹抹自己發酸的眼眶，表示自己歲數大了，在聽這樣的話，就要讓孩子們笑話了。傅慎行不說了，他仿佛突然明白了何大柱當初的拼命，因為那是給予別人一種希望，一種新生的可能。

明天就是第一節課，孩子們簡單做了些晚飯，沒有人再抱怨米不香，更沒有人再抱怨蚊子多，昨天的風花雪月終究沒抵過現實中的柴米油鹽，大家把稀飯喝了個干凈就早早休息了。傅慎行卻發現何妍吃的很少，即使是上午的魚湯也沒動幾口。傅慎行仔細觀察了何妍甚至發現她微微扶著腹部，似乎不舒服的樣子。傅慎行把何妍悄悄叫到外面，摸摸額頭并沒有發燒，還有一些冷汗。何妍頂不耐煩，傅慎行耐著心哄著：“妍妍，有不舒服告訴我。不要硬撐，明白嗎？”何妍直接要往宿舍去，不愿多說的樣子。傅慎行只好跟上，地面的雨水已經被蒸發的變硬了，支帳篷并沒有問題，傅慎行依舊在外面，只是沒有睡著，留意著里面何妍的動靜。何妍夜里就開始咳嗽，傅慎行給何妍喂了藥，終于過了這一夜。

第三天清晨，何妍的嗓音已經沙啞，在大家的勸說下，何妍第一節法語課被替換成的王天樰的德語課。何妍還是不放心，趁上課時間悄悄跟到教室后面，關注著課堂的情況。因為是啟蒙課，教案內容并不多，王天樰順帶再把法語和德語的演化史大致跟孩子們將了一下。孩子們聽得云里霧繞，就連隨課聽講的王老師也半知半解的。黃寧寧倒不擔心，這只是拉丁語進化的一部分，如果從拉丁語系統開始，可能更好理解一些。黃寧寧在筆記上記下，抬頭看到窗外的何妍，何妍做了噤聲的手勢，才悄悄退下。

直到中午傅慎行才回來，他去村子里轉了一圈，按照王老師昨天的的指引，找到屋頂漏水的幾家，沒有現代的防水材料，就地取材也是一種選擇。傅慎行選了一些秸稈，加到紅土里，再撒點石灰粉，活成半凝固的泥。傅慎行仔細修補了屋頂，在撒上一層干土，才回來。一進學校，就看到坐在那里的何妍，盯著一片草地發呆。

傅慎行在水塘里洗了手，才靠近何妍。何妍轉過頭，看到眼前的人褲子上的泥點，臉上終于舒展開。“謝謝你哥哥。”

“傻孩子，你不必有太大的心理壓力。有些事我們也做不到的，我們自己盡力了就好。”

“嗯，我明白。”

中午放學，孩子們帶著新領的衣物和文具回家了，下午返回的孩子比上午多了一倍還多，王天樰給新來的孩子們發了文具等，黃寧寧則去給孩子們開了通俗啟蒙課，也就是介紹大山外面的世界，從現代科技到文化藝術，不一而足。

下午何妍精神好了很多，還去野地里挖了青菜。傅慎行自然陪伴著，何妍偶然還發現了不少蘑菇，何妍認為是可食用的，但戶外專家鐘薛高并不十分把握，大家都勸何妍要慎重，何妍看大家不能去捕魚不能去采購，難得的野味怎么舍得放棄呢，何妍把蘑菇拿給王老師看，王老師和何妍看法一致。大家都松了一口氣，晚飯格外豐盛，有一個涼拌野菜，還有一個素炒蘑菇。其實傅慎行帶的物資還是有不少的，可看到孩子們連肉都很少吃，他們帶的火腿、方便食品和水果也盡可能的分散出去了。物資不充分，幾個孩子自然打算硬抗過去，可傅慎行卻記在心里。何妍有生理性貧血，吃不好，身體怕會吃不消。

晚飯后，傅慎行終于坐不住打算到鎮上采購一番，幸好導航還能用，大家把自己的清單都交給傅慎行，何妍看到王天樰的表情，明白王天樰對傅慎行可能不太放心，就提出跟著一塊出去。剛送傅慎行離開，王老師急忙趕來，說鎮上通知今天晚上有冰雹，很快就會到，他剛安頓好學生，讓大家趕緊進屋躲避。黃寧寧一聽大叫一聲不好，王老師見傅慎行和何妍不在，就知道自己來遲了。手機是沒有信號的，王老師借來一輛摩托車，黃寧寧跟上后座，兩人帶上頭盔，趕緊追了出去。

傅慎行剛到鎮上，風就瞬間變大，一些垃圾也被卷上天空，周圍都嘩嘩亂響。可輝騰的車隔音太好，傅慎行只看到外面有風，并沒有多想，鎮上的大型超市已經關門，傅慎行心里罵了一句，可仍不想放棄，他先去加了油，加油站竟然也關著門，傅慎行閃了幾下大燈，里面的人才看到，可沒有98 的汽油，傅慎行才感到一陣煩躁，只能暫時加上92 的，加油員像看怪物一樣撇了一眼傅慎行，看到車牌才明白是外地的車，他敲敲車窗，指指墻上的冰雹通知，傅慎行這才意識到不妙，突然自己手機收到信號了，是傅振剛，傅振剛警告他們，他們那里有雷暴和冰雹，千萬要注意安全。傅慎行強迫自己鎮靜下來，回復自己和何妍都安好，那邊才掛了電話。何妍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傅慎行卻認為自己采購任務還沒完成，再耽誤就怕白來這一趟了。傅慎行跟加油員打聽了鎮上另一家小超市，急忙趕往。

幸好這家超市還在營業，整個超市都沒什么人，傅慎行和何妍也顧不得了，趕緊把最重要的物資都搜羅到車里，付款出來，外面雨已經下的很大，王天樰打電話問何妍看到黃寧寧和王老師了沒有，何妍滿臉吃驚，王天樰才說他倆去追你們了，騎的摩托車去的，之前電話一直沒信號，物理學家臨時搞了個辦法才能播出電話。傅慎行想等雷暴過去再走，可騎摩托趕夜路的黃寧寧和王老師就十分危險了，他們速度慢怕是還在土路上，連個躲避的地都沒有，何妍急得直哭，傅慎行一咬牙決定原路返回。

雨越來越來，自動雨刷開到最快，也只能看到前方1、2米的距離，何妍則專心搜尋王老師和黃寧寧他們。傅慎行不敢開的過快，怕錯過王老師他們。何妍則擔心萬一冰雹來了，王老師和黃寧寧怕要兇多吉少。溫度越來越低，傅慎行見何妍抱緊了肩膀，趕緊開了暖風。傅慎行的擔憂終于應了驗，冰雹還是來了，先是黃豆一般大，然后是小棗一般，輝騰的車頂都開始彈跳，白色的雹子拍的擋風玻璃啪啪亂響，視野更差了。何妍臉色驚的雪白，她明白黃寧寧此時處境怕是艱難，可哪里有他們的身影。傅慎行不想冒險，想停車，何妍拼命要傅慎行繼續，傅慎行見何妍瘋魔了一般，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前行。

狹窄的土路已經泥濘不堪，輝騰陷進一個土坑，前輪動彈不得，傅慎行小心的倒車，試圖再次沖過土坑卻再次中招，陷得比之前更深了。傅慎行打了雙閃，這里是個內彎路段，視線不好，經驗告訴他，此地非常危險，傅慎行小心的轉向，想要繞過泥坑，就轉了大彎，那是對向車道的行車范圍，終于繞過泥坑，傅慎行沒來及松口氣就再次發現危險，對面來了一輛大貨車，因為視線不好開了遠光，還不及換回自己車道的傅慎行被晃的睜不開眼，眼前只有一片雪白，換道幅度過大就可能撞到路邊的山墻，過小則躲不過貨車，副駕駛的何妍就更危險。傅慎行厲聲吩咐何妍抓緊上方的抓手，后背貼近座椅，傅慎行拼命按喇叭，大車開始剎車，可一切還是晚了。

再次醒來何妍已經在醫院里，傅慎行只有一些擦傷，何妍一側的氣囊卻打開了，何妍的頭部撞到了防風玻璃上，昏迷了一夜才醒。傅慎行心有余悸，陪了一夜。黃寧寧他們也趕來了，他們路上跌了一跤，便找了一處背風的溝渠避雨，沒有什么大礙。但黃寧寧看傅慎行，眼睛里要噴火一般，傅慎行冷冷掃了一眼滿臉惱怒的黃寧寧，沒說一句話。可直覺告訴他，黃寧寧是知道了什么的。

傅慎行一個人到了一個隱蔽的角落處，捏捏了額頭。

其實他是愧對何妍的，當時的情況是，如果他轉彎過大，車速過快，撞到山崖的就是駕駛座的自己，他在那一瞬間沒有思考，選擇謹慎的轉了小彎。何妍受到沖擊是在他預期之中的，只是他選擇傷害最小的那個。何妍大腦里有一處受到了沖擊，幸好貨車司機車速不快，發現他們后也緊急踩了剎車，所以何妍傷情不算太嚴重。傅慎行認為自己沒做錯，回到病房何妍還掛念著孩子們，看來精神和記憶還是沒問題的。為保萬全，傅慎行提出要帶何妍回大醫院繼續治療，當地不敢阻攔，會診后，主任讓傅慎行簽了免責協議，就開了轉診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