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貍打獵記

雪 人

這個故事發生在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去年冬天。

去年冬天，有一個人在城里住得太久了，想到鄉下去住一段時間，他在森林邊租了一間小木屋，打算在那里安靜地讀讀書，聽聽音樂。

那天他剛在小屋住下，天空就下雪了。大朵大朵雪花漫天飛舞，為森林里高高矮矮的樹披上一層厚厚的雪毯。森林里的小路也變成了白色的，和整個森林連成一片，仿佛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

那個人好多年沒有看到過這么大的雪了。所以，他很想堆個雪人。雖然他只有一個人，沒有人幫忙，他還是干得很起勁。他堆了一個很高很大的雪人，為了讓雪人更漂亮，他取下自己的紅色絨線帽給雪人戴上，還把自己的紅圍巾取下來圍在雪人的脖子上。他希望雪人有一雙又大又亮的黑眼睛，可是他手里沒有黑色紐扣或者玻璃彈珠，他就將兩顆深褐色的巧克力球安在本應該安眼睛的地方。他也沒有胡蘿卜來做雪人的鼻子，只好用了自己喜歡吃的糖葫蘆。所以，現在他的雪人有一個奇怪的糖葫蘆鼻子和一雙鼓鼓的巧克力球做的眼睛。大多數情況下，雪人的手中會拿把扇子或者肩上扛一把掃帚，好像人們把雪人堆出來就是讓它們當稻草人趕烏鴉或者當清潔工打掃衛生似的。這個人沒有這么干。他讓雪人一只手拿根樹枝，另一只手拎著一個午餐盒——盒子里有一份完整的牛排，那是他的午餐，他堆雪人堆得很起勁，忘記吃午餐了。現在過了午餐時間，牛排已經涼了，他又并不覺得餓，所以他就把自己的午餐連同午餐盒一起掛在雪人的手臂上了。

堆完雪人，那個人回到小屋里，在爐子里加滿干燥的劈柴，把房子燒得暖暖的，又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然后，他趴在沙發上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晨，院子里嘰嘰喳喳的聲音才把他吵醒。

嘰嘰喳喳叫的是麻雀。麻雀喜歡在大雪后的早晨跑到別人的院子里來玩，用它們小巧輕靈的爪子在雪地上畫腳印畫。這個人對看見麻雀一點兒也不感到奇怪。奇怪的是院子里除了一群麻雀外，還站著一只小狐貍——小狐貍拿著木頭做的弓，將一支木頭箭搭在弓弦上，瞇起一只眼睛瞄準雪人手中的午餐盒——“砰！”午餐盒掉在地上。麻雀們飛散開去。小狐貍撿起午餐盒，飛快地跑過院子，跑進森林里去了，雪地上只留下一串狐貍的腳印。

那是一只可愛的小狐貍，秀氣的臉上有兩道白色的紋路，尖尖的嘴巴，黑黑的眼睛。

那個人搓搓手：“哈，狐貍！又聰明又可愛的狐貍！等著瞧吧，我一定要把你抓住！”

狐 貍 家

小狐貍和爸爸、媽媽、爺爺住在一起。

狐貍家在森林深處的一塊大石頭下面。地方既寬敞又隱蔽，還像城堡一樣結實。

現在，狐貍爸爸在一塊磨刀石上磨自己的爪子。石頭放在房間的中央，石頭的旁邊還放著一個鐵砧。狐貍爸爸在石頭上磨完爪子，便到那個鐵砧上磨牙齒。爪子和牙齒是最靠得住的武器，狐貍爸爸打獵的時候全靠它們。

狐貍媽媽在燉一鍋湯，鍋子很大，湯很多，但肉很少——今天早晨，狐貍爸爸只獵到了一只小麻雀，根本不夠一家人吃。

狐貍爺爺在房間的角落里修仙——面對著墻壁一動不動地坐著。上了年紀的狐貍不再打獵了，它們的工作就是修仙。修成以后就是我們民間傳說中的狐仙，會使各種各樣的法術。據說當一只狐貍修仙成功之后，它就再也不用挨餓了，只要拍拍手，好吃的東西就會自動冒出來。最神奇的是碰到獵物的時候，完全不需要利爪尖牙，只要伸出拇指和食指，做出一支手槍的樣子，瞄準獵物，就會聽到“砰”的一聲，一顆真正的子彈就會飛出來，不偏不倚，一槍射中獵物！

這是一個幸福的狐貍之家，只是缺少了狐貍奶奶。狐貍奶奶在許多年前被獵人捉去了。現在狐貍奶奶變成了一頂漂亮的狐皮帽或者一條美麗的圍脖，不知道在誰的頭頂上或者脖子上獻出自己最后的溫暖呢。

眼下是狐貍一家最難熬的時候。狐貍爺爺還沒有修成仙，還沒有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本事。事實上，狐貍們也像我們一樣，只聽說過狐仙的故事，從來沒有誰在現實生活中見到過真正的狐仙。狐貍爸爸連續幾天沒有打到像樣的獵物。狐貍爺爺肚子餓得咕咕叫，前胸貼著后脊梁。狐貍爸爸和狐貍媽媽也一樣餓，它們真希望能找到點兒什么東西吃。

雪下得那么大，兔子和山雞全躲起來了，而且厚厚的積雪隱藏了它們的氣味和蹤跡，狐貍爸爸很難找到它們。

“從前，每到冬天，我們就到森林邊的木屋里去偷人類養的雞。”狐貍爺爺說，“從前，森林邊有很多小木屋，住著樵夫和農民，他們的院子里養了雞，那些雞又大又肥……”

“可是，自從我出生之后，森林里就再沒有見過樵夫了。獵人也只是偶爾來逛逛。森林邊的那些小木屋都空著啦！”狐貍爸爸說。

“我真有點兒想念人類了！”狐貍爺爺說。

“我打到獵物了！我打到獵物了！”小狐貍沖進家門，興奮地嚷個不停。

“是不是又打到了一個松果？”狐貍爸爸頭也不抬地問。

“又撿到了一只凍僵的蟋蟀吧？”狐貍媽媽說，“那頂不了什么事，孩子，你自己當零食吃了吧！”

“看，這是什么？”小狐貍打開午餐盒，一整塊牛排出現在大家面前。雖然牛排已經涼了，但肉的香味立刻充滿了一家人靈敏的鼻子。

狐貍爸爸、狐貍媽媽、狐貍爺爺一齊圍上來。

狐貍爺爺深深地吸了一下鼻子，馬上認出來午餐盒里的東西是一種美味的肉。

晚餐一家人分吃了這一塊牛排，外加每人一碗麻雀湯。雖然不夠吃，但最讓大家興奮的是小狐貍找到了牛排——

“在哪兒找到的？”

“在森林邊的小屋里。院子里有一個白色的巨人，它的手中就拎著這個東西！”小狐貍指著午餐盒說。

“森林邊的小屋？我記得那座小屋，我和你奶奶就是在那兒相遇的呢！”狐貍爺爺說，“這么說，森林邊的小屋里又有人住了？可是這是什么肉呢？肉上連一根毛都沒有！人類現在養了一種什么奇怪的動物呀！”

往日重現

很久很久以前……大概是二十年前吧。

森林邊的小屋里住著一戶人家，他們是爸爸、媽媽和三個可愛的孩子。爸爸是樵夫，他在森林里伐木、采草藥；媽媽在院子里養雞、種菜、照顧三個孩子。

他們還有一條黃狗。

爸爸每周一次把伐來的木頭和采到的草藥拿到城里集市上去賣掉，再用那些錢換回家里要吃的油、米、鹽和孩子們的書本、媽媽臉上涂的雪花膏、黃狗吃的肉骨頭。

你問：院子里的雞吃什么？

雞吃森林里樹葉下的小蟲子，還有小路上的細沙。樵夫爸爸根本不用管它們，它們也長得又壯又肥，下的蛋又大又多。

當然，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一只兩只雞在林子里迷路，再也回不了森林邊的小屋。這些倒霉的雞哪兒去了呢？當然是被狐貍爺爺和狐貍奶奶抓走了。當然，那個時候它們還不是狐貍爺爺和狐貍奶奶，而是森林里兩只年輕漂亮、身手敏捷的狐貍，它們不只喜歡偷雞，還喜歡捉弄黃狗。

比如有一次，狐貍奶奶故意在黃狗面前瘸著腿走路，讓黃狗在森林里追了好幾個小時，而狐貍爺爺趁機跑進院子里，一次就抓走了三只肥雞。

那天黃狗回到家里，被樵夫痛揍了一頓，還罰它不許吃晚飯。

狐貍在森林里聽到黃狗整夜吠叫——黃狗在咒罵狐貍狡猾、咒罵樵夫愚蠢，它訴說自己的委屈，哭哭啼啼地跟它的朋友貓頭鷹說：“肚子餓得實在受不了啦……你有什么吃的嗎？給我點兒吧。”

貓頭鷹抓了一只老鼠來給黃狗吃。

黃狗咬了一口老鼠肉，覺得特別惡心，結果把胃里僅剩的一點兒食物都吐了出來，肚子更餓了。

第二天上午，一輛卡車開進森林，停在小屋前。樵夫一家上了卡車，黃狗和院子里剩下的那些雞也上了卡車……

卡車的屁股后面冒著煙，“突突突突突……”開走了。

樵夫一家和黃狗、雞再也沒有回來。

從此以后，兩只年輕的狐貍經常望著空空的小木屋發呆。它們想：

“一定是因為我們把他們的雞偷得太多了，他們再也不愿意回來了。”

它們后悔地說：“真希望我們當初沒有那么貪心，真希望我們沒有捉弄過那條又憨又傻的黃狗。”

事實上，樵夫一家離開森林，跟狐貍偷雞和捉弄黃狗并沒有關系。樵夫離開森林，是因為他在城里找到了一份比伐木和采草藥更掙錢的工作。他的妻子和三個孩子也嫌森林小屋太寂寞了。他們喜歡城里寬闊的街道和閃爍的霓虹燈，他們喜歡熙熙攘攘的城市和摩肩接踵的人群。

他們喜歡住在城里，喜歡當城里人。

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住在城里，喜歡當城里人。慢慢地，再也沒有人愿意當樵夫了。小木屋從此空了下來。

陷 阱

第二天一早，小狐貍又背上弓箭，跑出森林，跑向小木屋。

它的腳爪踩在雪地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它的身后，留下一行小小的腳印。

屋檐下的麻雀又發現了小狐貍。麻雀們撲扇著翅膀，嘰嘰喳喳地報告：

“它又來了！它又來了！它又來了！”

聽到麻雀的叫聲，那個人從床上爬起來，悄悄地趴在窗口，朝院子里看：

院門敞開，小狐貍像昨天一樣大搖大擺地走進院子。大個子雪人依然站在院子里，依然腆著大肚子，睜著兩顆巧克力球眼睛，拎著一個午餐盒，午餐盒里依然散發出香香的牛排味。

小狐貍從背上取下弓箭，舉起弓，搭上箭，拉開弓弦，對著雪人的手射出一箭——雪人手中拎著的午餐盒應聲落在地上。小狐貍沖上前去，撿起午餐盒，準備拔腿就跑——

糟糕！爪子被繩子縛住了！有人在拉動那根繩子，小狐貍被拉得跌跌撞撞。只聽到“啪嗒啪嗒”一陣腳步聲，立即就有一只手捏住小狐貍的后脖頸，把小狐貍拎了起來。

原來那個男人設了一個陷阱，放了一個活套，把小狐貍捉住了！

小狐貍被帶進小木屋里，脖子上系了一個頸圈，用一根鐵鏈拴了起來。

男人笑嘻嘻地說：“你可真是只貪心的小狐貍呀！我算準了你今天還會來偷牛排，所以，我昨天夜里又到城里去買了一份。你果真來了！”

小狐貍拼命掙扎，又用自己鋒利的牙齒去咬鐵鏈，但根本不管用。

“你乖乖聽話吧！我只是想養著你玩，不會傷害你的。”男人說。

小狐貍憤怒地喊叫：“放開我！讓我回家去！”

但男人聽不懂小狐貍的話。他打算像養寵物一樣養著小狐貍。

男人說：“很多人養狗和貓做寵物，也有人養蜥蜴和蟒蛇。我呢？我養一只小狐貍，還是自己在森林里捉到的小狐貍，這不是很好玩嗎？”

雪人不見了

狐貍媽媽做好早餐，到門前的大石頭上張望過三回了，還是沒有看見小狐貍回來。狐貍媽媽有些著急了，對狐貍爸爸說：

“小狐貍怎么還沒回來呢？”

今天狐貍爸爸打獵很有收獲——打到了一只山雞，還有一只兔子。山雞放進貯藏室里存起來，兔子在鍋里先煮了一鍋鮮美的兔子湯，再把兔子撈出來切了吃。如果每天能吃上兔子肉，喝上兔子湯，修不成狐仙也沒有關系了。所以，狐貍爺爺也不再面壁修仙。它們坐在餐桌前，等著小狐貍回家來，大家一起吃早餐。

左等右等還是不見小狐貍回來。

狐貍一家人坐不住了，決定出門去找小狐貍。

狐貍一家對這片森林最熟悉不過了。這片森林現在是國家森林公園，禁止打獵，禁獵的牌子掛在森林里的大樹上。所以，森林里現在沒有獵人了。森林里也沒有狼，沒有獅子和老虎。空中的鷂鷹這些日子也沒有光顧。蛇都躲在地洞里冬眠了。小狐貍肯定沒有被別的野獸吃掉。它不可能遇上別的危險，最多只是掉進哪個樹洞里出不來了，或者是在森林里迷了路。

雪地上有一行腳印，一眼就能看出來，那是小狐貍的腳印。腳印一直通向森林邊的小木屋。

狐貍一家追蹤到小木屋。

一群麻雀嘰嘰喳喳地告訴它們：

“被抓住了！被抓住了！拴起來了！拴起來了！”

木屋的窗戶不高，狐貍爺爺弓起背，讓狐貍爸爸站在背上，扒著窗戶向里張望——它們當然立即看見了小狐貍。一個男人坐在房子里看書。小狐貍被一根鐵鏈子拴在床柱子上。小狐貍失去了自由，趴在地上“嗚嗚嗚”地哭。

要怎樣才能救出小狐貍呢？那人和小狐貍在房子里面，狐貍一家在房子外面。要是狐貍爺爺修成了仙就好了，那它就只消用拇指和食指比畫出手槍的樣子，朝屋里的男人放一槍，就能把那個男人打倒，把小狐貍救出來；或者用手指在墻上畫一畫，墻上就會出現一個真正的洞，大家偷偷從洞里爬進去，放出小狐貍。

狐貍媽媽嗚嗚哭：“你們快想辦法呀，救救我可憐的孩子呀！”

狐貍爺爺說：“別著急，我們去問問住在樹上的貓頭鷹，看看它有什么辦法！”

貓頭鷹是森林里最有智慧的動物，因為它在森林里住了很長時間，還經常飛到人類居住的城市去夜游。

貓頭鷹就住在木屋旁邊的大樹上。

貓頭鷹說：“我知道這種情況，這種情況叫作綁架。住在木屋里的男人綁架了你們的小狐貍，你們也應該綁架這個人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綁架什么好呢？那個人躲在木屋里不出來，狐貍們也不敢闖進屋里去綁架他。好在院子里有一個雪人，貓頭鷹告訴狐貍爺爺，雪人是屋子里的那個男人創造的，那個男人還給雪人戴上帽子，圍上圍巾，那頂帽子和那條圍巾還是那個男人從自己的身上取下來的，由此可見，這個雪人對這個男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狐貍一家子決定把雪人綁架了去。

于是，那天夜里，趁屋里的人睡熟了，狐貍爺爺、狐貍爸爸和狐貍媽媽齊心協力，把院子里的雪人拖走了。

它們在院子里忙碌的時候，小狐貍隔著玻璃從窗口朝外看。

狐貍媽媽隔著玻璃吻吻小狐貍，安慰它：“別擔心，我們明天一早就來救你！”

它們怕雪人丟失，把雪人一直拖進了山洞。

森林里的早晨，空氣很清新，男人醒得很早。他從床上爬起來，打開門，到院子里來做早操。這時，他發現雪人不見了！

“奇怪，雪人哪兒去了呢？”

昨夜又下了雪。厚厚的積雪把地上的一切痕跡都掩蓋了。男人沒有發現腳印，不知道該上哪兒去尋找雪人。他走進院子，發現雪太深了，深過了他的膝蓋。這樣的天氣不適合進城，更不適合去森林里尋找雪人。

狐貍媽媽像往常一樣，第一個起床做早餐——廚房的地上有一大攤水，還有一串糖葫蘆、兩顆巧克力球、一頂紅絨線帽和一條紅圍巾，但雪人不見了。

狐貍媽媽急忙叫醒狐貍爸爸和狐貍爺爺：“不好了，雪人逃跑了！”

狐貍爸爸看了看現場，說：“雪人沒有逃跑，只是化掉了！我們家的山洞太暖和了，我早該想到的呀！”

小狐貍回來了

狐貍們決定把雪人還給小屋里的男人。

聽貓頭鷹說，綁架是需要交換的。如果它們把雪人還給小屋里的男人，男人也應該把小狐貍還給它們。

于是，第二天一大清早，三只狐貍就在男人的院子里堆起了雪人。它們干得非常賣力，堆的雪人甚至比男人堆的那個更高，更大。它們把雪人堆好以后，都坐在院子里，等著男人出來。

那個人牽著小狐貍出門來散步。這家伙真把小狐貍當寵物養了，還牽著小狐貍去散步。小狐貍看到門開了，就拼命跑，可是，脖子上有一個頸圈，頸圈上拴著一根鏈子，小狐貍跑得太猛了，突然之間它被整個拉了起來，脖子也被勒緊了，差點兒把它勒死。

“啪！”小狐貍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的爸爸、媽媽和爺爺以為它死了，驚叫著朝它撲了過去。

男人也驚叫起來，因為他看到了三只狐貍——三只狐貍一齊跑上來，圍住小狐貍。

男人明白了——哈，這一定是狐貍一家子。這里的狐貍可真多呀！清一色的紅狐貍，真可愛！

男人想把這三只狐貍也抓住。但一個人要抓住這么多狐貍，談何容易。他是個聰明人，為了不讓小狐貍跑掉了，他首先把小狐貍關進房子里，然后出門來抓其他三只狐貍。這三只狐貍當然不會傻到在院子里等著——等這男人重新回到院子里，三只狐貍都不見了。

男人決定進城去找朋友幫忙。他的心里甚至起了一個很卑鄙的念頭：用這些紅狐貍的皮給女朋友做一件狐皮大衣，女朋友一定會很高興的吧。

他當然不想把小狐貍留下來。所以，打算自己進城的時候把小狐貍也帶上，一方面可以向朋友炫耀，另一方面也不用擔心小狐貍逃跑。

雪停了。這是一個大晴天。陽光照在樹上，把樹上的積雪照暖了，積雪變成一團團白色花落下來。森林里不時聽得到“沙啦沙啦”積雪落地的聲音。

狐貍爸爸、狐貍媽媽和狐貍爺爺坐在大樹下發呆。它們想來想去，也沒有想出救小狐貍的辦法。

這時，貓頭鷹飛來了。

貓頭鷹說：“你們還不快去救小狐貍，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它了！因為那個人要回城去了，我看到他正在熱車呢！”

冬天因為氣溫低，汽車發動的時候，要先預熱一會兒。剛才貓頭鷹看到那個男人正用熱水把覆蓋在汽車上的冰雪化掉，它就猜想這個男人是要離開森林了，趕緊來把情況告訴狐貍一家子。

“我們跑不過汽車，也咬不動汽車，我們能有什么辦法打敗那個男人呢？”狐貍爺爺問。

“我去，我躺在地上，擋住他的汽車！”狐貍媽媽說。它一心想救自己的孩子，想出了這么瘋狂的主意。

“我們三個一起！”狐貍爸爸說，“我們擋住他的汽車，不讓他開走，要他放了小狐貍。”

“你們真是瘋了！你們去擋住汽車就能救出小狐貍？告訴你們，你們除了被汽車軋扁，白白送了命之外，沒有一點兒好處！”貓頭鷹說，“當然，也有好處，那就是送給那個人三張上好的紅狐皮！”

貓頭鷹指指自己的腦袋：“腦袋不應該是白長的，腦袋里要有智慧。智慧就是用來在緊急情況下解決問題的！”

原來，貓頭鷹已經有了妙計。它讓三只狐貍趕緊跑到小屋前面的山坡上埋伏起來。當然，在埋伏之前，它們還要準備幾顆大炸彈——大雪球。

三只狐貍拼命朝山坡跑去。它們飛快行動起來，在山坡上滾了三個巨大的雪球，把它們放在山坡上一塊突出的巖石上。

這兒有個名字，叫鷹嘴巖。從木屋那兒出發的盤山公路，在這兒要轉第一個彎。這也是那個男人出山進城的必經之路。

貓頭鷹飛回木屋去偵察。它看到男人已經把車子預熱好了。男人開著越野車出發了。汽車的排量特別大，廢氣的污染也很大。他車子的排氣管現在“突突突”地排著有毒的尾氣，就像一個不斷吐出黑霧的魔鬼。

男人把小狐貍帶上了車，將它拴在座位上。男人的心情好極了，汽車的音響大聲地播放著搖滾音樂，他自己也跟著音樂搖頭擺腦地“搖滾”著，連擱在座椅上的屁股也不安分地左搖右擺。

貓頭鷹飛到鷹嘴巖，告訴三只狐貍：“聽我的口令，我喊‘放’，你們就把雪球推下去！”

汽車開過來了。男人用手轉動方向盤，車子微微偏向右邊，準備繞過鷹嘴巖。

“放！”貓頭鷹一聲令下。

“撲通！”一個雪球從天而降，砸在汽車的引擎蓋上。雪球碎了，飛濺的雪布滿了汽車的擋風玻璃，讓男人看不清前面的路。

男人還沒有搞明白發生了什么事，第二個雪球又掉下來了，這一回，雪球正好落在車里。

因為今天陽光很好，男人把越野車的帆布車篷放了下來，整個車頂是敞開的，大雪球正好掉在車里。

還好這個男人比較有野外駕駛經驗，遇到這么特殊的情況，他立即踩了剎車，車子才沒有滾到懸崖下面去。

男人正想下車來看看究竟，第三顆雪球又掉下來了。這一顆完全落在車子的駕駛座上。雪球散開來，就像雪崩似的，把男人完全埋在了雪里。

狐貍爸爸趁機跳進車里，咬斷小狐貍脖子上的皮頸圈，救出了小狐貍。

一家人帶著小狐貍飛快地跑掉了。

男人花了不少時間才從雪堆下面掙扎出來。剛才雪球砸在他的腦袋上，把他砸暈了過去。他看到汽車的擋風玻璃壞了，引擎蓋也砸出一個坑。他爬出雪堆以后，還惦記著小狐貍呢。他扒開車上的雪去找小狐貍，發現小狐貍不見了，只有一個被咬斷的頸圈連著鐵鏈，還拴在汽車座椅上。

男人的腦袋受了傷，還有些昏頭昏腦的。他邁著踉蹌的步子走回到自己租住的小屋。他給朋友打了個電話，說山上發生了雪崩，把車子砸壞了，讓朋友開車來接他。他又打電話給保險公司報案，讓保險公司來拖車。

保險公司派來的查勘員查勘過現場以后，認定山上沒有雪崩。因為有史以來，這里從來沒有發生過雪崩。除了這個男人自己的腳印以外，山里沒有別人的腳印。狐貍的腳印當然是有的，但誰也不會想到狐貍會用雪球去砸汽車。最后，保險公司認為是男人故意砸壞自己的車，騙取保險費。

男人堅決不承認，他說：“難道我腦子被打了，有毛病？要砸自己的車？”

保險公司的查勘員指著男人的腦袋說：“你腦袋上不是有傷嗎？可能你摔在什么地方，摔壞了腦袋，一時之間神經錯亂，做了連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事吧。我們也不追究你了。但車子的修理費你得自己承擔。”

男人只好自認倒霉。從此以后，那個男人再也不敢獨自到森林里來度假了。森林里的小屋又空下來了。

現在，小狐貍出門打獵的時候，常常會來小屋周圍看一看。奇怪得很，它發現自己還有點兒想念那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