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口是個市集，熱鬧非常。

只因旁邊便是出城的高速路口。

南來北往的司機都會在此停下歇息，吃一口熱飯，小憩片刻。

而這“杜記餛飩”，便是魏云從小吃到大的飯堂。

那餛飩，皮薄餡大，用的是上好的珞珈山溜達豬豬肉。

拌上早春新掐的香椿，別提多香了。

“杜叔，老三樣！”

“好嘞！”

沒有多余的寒暄，魏云隨便挑了個空座，悠然地曬起了太陽。

不多時，一大海碗餛飩，一頭香蒜，一張薄餅流水班地上了桌子。

魏云也不客氣，挽起袖子便吃了起來。

一碗下肚，才聽得耳邊調侃聲傳來。

“小王八蛋，胃口倒好，也不知等等老人家。”

聲音關切，毫無責備之意。

魏云頭也不抬，咕嘟嘟喝下半碗熱湯，隨手抹了把嘴角。

仰頭沖著來者一笑。

“咱哥倆誰跟誰，再說不是您老喊我來的嗎？一碗餛飩就心疼了？”

老沈撇撇嘴道：“哼，心疼？等我這趟做成了大買賣，別說一碗餛飩，你再……再吃十碗也請得起！”

言畢，拉過一個馬扎坐下，眼角含笑。

老沈是個算卦先生，在巷子另一側的喪葬一條街支了個掛攤，靠著一張嘴，賺的是來辦白事的算卦錢。

偶爾也出門給人選選墳，看看風水。

算是魏云爺爺的故交。

為人豁達幽默，不拘泥于例數，所以一直與魏云平輩相交。

用他的話說就是“你爺爺是你爺爺，你是你，各另個的。”

魏云自幼便樂的與其交往，稱得上是忘年之交。

二人各自吃飽喝足，要了一碗茶水便坐在了僻靜之地。

自始至終，老沈一直狐疑地打量著魏云，似笑非笑，似惱非惱。

“沈爺您這是看我爺爺走了，終于要對我下手了？”

魏云被他盯得有些不適，緊了緊衣領，率先開口。

“什么？”老沈一愣，隨即橫眉倒豎，“放你的屁！老子孫女都倆了，稀的看上你個糙男人！”

“呸呸呸！晦氣！”

魏云咧嘴一笑：“那您老總不懷好意的盯著我，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

“小王八蛋，嘴真貧，”老沈笑罵一聲，隨后端正了神色。

“我問你，你可是撞鬼了？”

聞言，魏云撓了撓頭。

“您老還真是慧眼如炬，前幾日不小心撞見個買命鬼，不過不打緊，滅了。”

魏云并沒有打算將自己這幾天的遭遇和盤托出。

倒不是信不過老沈，而是系統之事過于匪夷所思。

其中又牽連到御鬼者和獄鬼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你滅的？”老沈一臉狐疑。

“啊，”魏云呷了口茶水，不在意地回道：“C級小鬼，不值一提。”

再看老沈，面色凝重。

“你爺爺臨終前托我照顧你，我本想著頭七已過，沒什么大礙，便接活去了南方，沒想到……唉！”

魏云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我都二十了，怎么您老要管我一輩子？”

“再說我不全須全影的好好的嗎！”

說著還用力抖了抖手腳。

老沈嘆了口氣道：“我曾說你天資過人，你爺爺卻不愿你入這陰行，只傳了你最基礎的吃飯的本事。”

“如今你一出手便滅了C級鬼物，看來這輩子是沒法再做個普通人了。”

“若這是盛世也就罷了，”魏云向后一仰，盯著云彩輕輕回道：“如今妖鬼當道，人類只能偏安一隅，沒點防身的本事，不過是刀俎下的魚肉罷了。”

“說的是，”老沈苦笑一聲，“我本是順路來看看你是否安好。”

“既然無恙，待會我要去見個人，你隨我去一趟。”

魏云眼睛一亮，趕忙點頭。

……

路漸行漸窄，出租車七拐八繞地行駛在城西的棚戶區中。

就在魏云忍不住馬上要吐出來的時候，終于停在了一個黑漆漆的巷子門口。

巷子只有兩人寬窄，兩側是村民用磚瓦私自加蓋的小樓，足足有十五層！

將白日的巷子內遮得漆黑一片。

魏云清晰的看見有一側的樓房已然偏斜……

可即便是如此，這棚戶區依然是人流如織。

沒辦法，即使這里是郊區，也好歹處于青州城轄內，這就比外邊要安全百倍。

“走吧，”老沈低聲說道，當先進了巷子。

好在有通幽鬼眼的加持，在閃過第五只白嫩小手的拖拽后，魏云總算跟著老沈到達了目的地——芳芳客棧。

“您老是要帶我……”

魏云的鬢角已見汗水，不是累的，是緊張。

這特么和剛才那些小粉燈有啥區別！

“進去，”老沈面色凝重，狠狠推了一把魏云。

踉踉蹌蹌進入店內，一股子發霉的氣息撲面而來。

魏云緊捂著口鼻，四下打量起來。

四面墻皮發霉張裂，一扇小小的木門綠漆斑駁在昏暗的紅燈下映出森森暗斑。

黑洞洞的樓梯仿佛通向煉獄天堂。

“過夜還是按摩？”

一個濃妝艷抹的婦女從小屋內走出，夾雜著廉價香水的惡臭。

“找人，”老沈當先走到了對方面前，掏出一張鈔票，塞進婦女手中。

“三爺讓我來的。”

婦女警惕地打量了一下老沈，隨后看到了魏云，眼睛一亮。

“跟我來吧。”

說罷，婦女轉身走進屋內，卻沒有關上房門。

二人對視一眼，魚貫而入。

房間甚小，只有一張單人小床，一個老舊的床頭柜，床頭堆放著成山的手紙，墻上掛著性感女郎的海報。

“床頭柜下邊，你們自己去吧。”

婦女讓進二人，扭著屁股出去關上了房門，順手還在魏云的大腿上捏了一把。

驚出了魏云一身惡寒。

老沈并沒有看到婦女的小動作，在房門關好的一瞬間，便伸手挪開了床頭柜。

一個小小的暗門出現在二人眼前。

拉開暗門，一股子腐爛的氣味沖出，一架梯子直通地下。

見老沈不說話，魏云也沒有多問。

二人屏息凝神，先后爬了下去。

好在梯子不長，不多時二人便來到了一間小屋，構造擺設和上邊的房間一模一樣。

只是少了那成山的手紙，多了個散發著惡臭的鐵桶。

床上，還躺著個裹滿了繃帶，失去左耳，毀了半張臉的男人。

進氣少，出氣多。

眼瞅著是要不行了。

老沈狠狠地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走到床邊。

輕輕伸出手，握住了男人的胳膊，顫聲開口。

“老三……”